京西宾馆的顶层会议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沐浴在午后炽烈阳光下的京城。天空难得的湛蓝,几缕薄云如同凝固的航迹。室内冷气开得恰到好处,光线透过厚重的丝绒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几道笔直的金线。空气中弥漫着新印刷文件的油墨味、高级皮革座椅的气息,以及一种无形却沉甸甸的、关乎国运的肃穆。
长条形的会议桌两侧,端坐着这个国家科技、经济、军事、安全等核心领域最具分量的智囊与决策者。白发苍苍的院士、肩章闪耀的将领、目光深邃的部长……每个人面前都摊开着厚厚的《国家中长期科技发展规划纲要(草案)》。会议已近尾声,讨论聚焦于未来十年乃至更长时间里,如何在复杂变局中抢占科技制高点,筑牢安全基石。
主持会议的老者,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沉稳而有力:“最后,请国安部的玄策同志,结合他分管领域的实践经验,谈谈对规划中‘安全与发展’关系的看法。”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李玄策身上。他坐在长桌中段,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西服,没有打领带,衬衫领口解开一颗纽扣,显得既庄重又不失干练。他没有立刻起身,只是微微颔首,目光沉静地扫过在座的每一位,那眼神如同静水深潭,蕴藏着半年惊涛骇浪淬炼出的沉稳。
他站起身,步伐沉稳地走向发言席。没有拿讲稿,只有一杯清水放在手边。灯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映出眼底那抹历经风霜后的睿智与坚定。
“各位领导,各位同仁,”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会议厅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穿透表象的沉静力量,“在座诸位都是各领域的巨擘,宏观蓝图、技术路径已阐述得非常清晰。我仅从过去半年,在国家安全一线‘堵枪眼’、‘排地雷’的切身体会出发,谈一点关于‘安全’的思考。这思考,或许更接近‘大安全观’的底层逻辑。”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窗外那片辽阔的蓝天。
“过去的半年,我们经历了金融市场的惊涛骇浪,经历了自然力量的狂暴肆虐,经历了网络空间的暗箭难防,也经历了边疆线上的无形角力。这些危机,看似发生在不同领域,由不同因素触发,但它们背后,都有一条无形的线在串联——那就是科技能力的代差,以及对这种能力背后潜藏风险的预见与驾驭能力的不足。”
他的话语如同手术刀,精准地切入核心。
“传统意义上的国家安全,往往聚焦于看得见的边界、摸得着的武器、算得出的经济账。这当然重要,是立身之本。但今天,‘安全’的疆域早已被科技的力量无限拓展,变得无形、无界、且瞬息万变。一枚携带恶意代码的芯片,可能瘫痪一座城市的电网;一次深空探测技术的突破,可能重塑全球战略平衡;一种新型生物材料的失控,可能引发生态灾难;甚至,”他声音微沉,带着一种警示,“我们对宇宙、对地球自身认知的每一次深化,都可能打开潘多拉魔盒,释放出远超我们掌控能力的力量。”
会场一片寂静,只有空调低沉的送风声。
“因此,我认为,未来的国家安全,其根基必然深植于科技自主创新的沃土之中。”李玄策的声音变得铿锵有力,“这自主,绝非闭门造车,而是在开放合作中保持战略清醒,牢牢掌握核心命脉。如同大江大河,有容乃大,但河床必须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方能奔流不息,滋养万物。”
他伸出三根手指,条理清晰:
“第一,前沿探索是赢得未来的‘先手棋’。我们不能只满足于追赶,更要敢于在量子、人工智能、可控核聚变、深空深海探测、复杂系统科学等‘无人区’布局。就像我们在西疆建立的‘天河’观测站,它不仅是‘眼睛’,更是投向未来的‘探针’。要鼓励‘离经叛道’的奇思妙想,建立宽容失败的长效机制。真正的安全,往往诞生于看似‘无用’的前沿探索之中。”
“第二,人才培养是永不枯竭的‘源头活水’。再宏伟的蓝图,也需要人来绘制和实现。我们需要顶尖的科学家,也需要大批扎根一线、技艺精湛的大国工匠(如我的老同学王铁柱),更需要能将技术、管理、战略融会贯通的复合型人才。教育的公平与创新,特别是基础科学教育和特殊人才的早期发现与培养,是国家安全最深厚的根基。这需要顶层设计,更需要社会土壤的涵养。”
“第三,风险预警是驾驭巨轮的‘了望塔’与‘稳定舵’。科技发展越快,伴随的风险也越复杂、越隐蔽。我们需要构建一个跨越传统领域界限、融合多维数据的国家战略安全综合评估与预警体系(他首次在正式场合明确提出这个概念)。它不仅是‘警报器’,更应是‘推演沙盘’,能在风暴形成之前,洞察其雏形,评估其路径,为我们争取宝贵的应对时间窗口。同时,必须为这样的体系,筑起最坚固的科技伦理与数据安全的堤坝,确保其运行在造福人类、守护安全的轨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