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的呼吸,在2011年3月初,变得异常沉重而焦躁。
加州,帕萨迪纳。深夜的加州理工实验室,只有李念墨面前的曲面屏散发着幽蓝的光芒,映照着她因过度专注而苍白的脸。屏幕上,瀑布般倾泻的数据流正被一个她呕心沥血编写的、融合了古星象算法与现代量子场论的破译程序疯狂解析。祖父李长庚发来的、关于“北极星计划”最后一块加密档案碎片,如同顽固的坚冰,正被这炽热的思维熔炉一点点消融。
她的指尖在键盘上跳跃,快得几乎留下残影,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屏幕上,代表深空坐标的光点矩阵在复杂方程的驱动下,如同被无形之手拨动的星辰,飞速旋转、排列、组合。突然,所有的光点猛地一滞!随即,如同被磁石吸引般,疯狂地向着太平洋西北部一个特定的经纬点汇聚、坍缩!
最终坐标定格:北纬38.3°,东经142.4°。
坐标下方,程序自动标注的地名像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入李念墨的眼帘——日本宫城县以东海域!
“宫城外海…”李念墨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她立刻调出实时卫星云图和洋流动态图覆盖上去。那个坐标点,如同一个不详的漩涡中心,周围的海洋温度场、重力场数据呈现出令人心惊的异常扰动!这绝不是自然波动!
几乎在她锁定坐标的同一秒!
嗡——嗡——!
她加密专线的红色警报灯疯狂闪烁!屏幕上自动跳出方清墨发来的最高优先级联名警报:
国家地磁监测网(方清墨团队主导升级)检测到宫城外海区域地磁场出现超高频、无规律剧烈波动!强度与模式均突破历史数据库阈值!与念墨你之前提供的‘北极星’残余能量扰动特征匹配度97%!情况极度异常!
母亲团队基于尖端材料传感技术升级的地磁网,捕捉到了与女儿破译坐标点完全一致的致命脉动!双重验证!科学与历史遗留的阴影,在此刻交汇于一点,指向一片即将沸腾的海域!
李念墨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将破译坐标和母亲团队的警报数据,打包成深红加密文件,发送给父亲李玄策。她的手指因巨大的压力和不安而微微颤抖。
京畿,国安部指挥中心。巨大的弧形屏幕上,宫城外海那个被红色高亮标记的坐标点,如同滴在太平洋蓝图上的一滴鲜血。旁边是方清墨团队传回的地磁波动三维频谱图,那扭曲狰狞的线条,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痉挛。
李玄策站在指挥台前,身影如渊渟岳峙。他刚刚结束与气象、海洋部门负责人的紧急视频会议。会议中,中方基于李念墨和方清墨提供的双重证据,强烈建议立即启动“中日海啸预警快速响应机制”,共享数据,发布最高级别预警!
然而,屏幕另一端,日方外务省代表那张彬彬有礼却带着程式化疏离的脸,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李部长,贵方提供的…‘特殊扰动数据’,”代表谨慎地斟酌着词语,嘴角保持着职业化的微笑,“其来源和判定标准,我方尚需进一步核实。目前我方海洋气象厅的监测数据仍在正常波动范围内。启动最高预警机制,涉及大规模疏散和社会恐慌,需要…更充分的、国际公认的科学依据。”
“正常波动?”李玄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千钧之力穿透电波,“地磁场异常扭曲度超过历史峰值300%!宫城海域海水温度24小时内异常下降1.5度!洋底压力传感器捕捉到持续性低频震颤!这些数据,我方已共享!贵方的‘正常波动’阈值,是否设定得过于…宽松了?”他目光如炬,直视对方。
日方代表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眼神闪烁:“李部长,预警机制牵涉甚广,需要严格的流程评估。我方理解贵方的关切,但请相信我国专业机构的判断能力。单凭一些…‘未经验证的新型监测数据’,恐怕难以…”
“时间不等人,代表先生。”李玄策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灾难的倒计时不会因为官僚流程而暂停。每一分钟的延误,都可能意味着无法挽回的代价!我方要求,立即进行技术层面点对点数据直连复核!”
“这…需要时间请示上级。”代表推诿道。
屏幕暗下。沟通暂时陷入僵局。官僚主义的壁垒,此刻比太平洋的海水更冰冷,更令人窒息。
李玄策猛地转身,不再看那熄灭的屏幕。他深邃的目光扫过指挥中心巨大的世界地图,最终落在日本东北部海岸线上。宫城,仙台…那里生活着成千上万的普通人!
“启动‘海燕’预案!”李玄策的声音如同金石交击,在凝重的空气中炸响,“目标:仙台!人选:陈雨生!”
陈雨生,哈市工业大学材料物理系的留日博士生,方清墨的得意门生之一,也是国安部在日外围技术支援网络的隐秘节点。他表面上是仙台大学交换生,研究方向是海洋工程材料耐腐蚀性。
加密指令瞬间发出。几秒钟后,指挥中心大屏幕上接通了陈雨生宿舍的摄像头画面。一个戴着黑框眼镜、面容清秀却带着浓浓书卷气的年轻人出现在画面中,背景是堆满书籍和实验器材的狭小房间。他显然刚从睡梦中被惊醒,眼神还有些惺忪,但看到屏幕上李玄策冷峻的面容和最高级别的加密标识时,瞬间清醒,挺直了脊背。
“雨生。”李玄策的声音透过加密信道传来,清晰而凝重,“宫城外海,坐标已发送。地磁异常,波动峰值。日方预警受阻。我需要你,立刻携带‘谛听’原型机(一种基于方清墨团队石墨烯传感技术开发的便携式地磁\/次声波综合监测仪),潜入仙台港区制高点,最好是废弃的松岛灯塔!实时回传原始数据流!这是最高指令,风险等级:深红。是否明白?”
陈雨生看着屏幕上那个刺眼的坐标和标注的“深红”等级,镜片后的瞳孔猛地收缩。他深吸一口气,没有任何犹豫,声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清亮与决绝:“明白!保证完成任务!”他立刻转身,从床底一个伪装成工具箱的暗格里,取出一个仅有巴掌大小、形似黑色金属烟盒的扁平设备——正是“谛听”。
仙台,松岛湾。乌云低垂,压在海面上,空气沉闷得令人喘不过气。着名的“松岛美景”在铅灰色的天幕下失去了往日的灵秀,只剩下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废弃的松岛灯塔矗立在一处突出的礁岩上,斑驳的白色塔身在阴沉的天色中显得格外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