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的北京,暑气未消,却已掺进一丝不易察觉的秋爽。
>李念墨站在祈年殿巨大的圆形汉白玉基座上,掌心贴着冰凉微润的栏杆,目光却穿透了琉璃瓦的辉煌与游人的喧嚣。
>“爷爷,这里…像一根卡在喉咙里的细刺,”她轻语,指尖在栏杆上无意识地划过一道微不可查的弧,“地脉在流,但很涩,带着…陈旧的锈味。”
>李长庚蹲在一旁,打开的旧帆布背包里露出仪器冰冷的金属外壳,屏幕上跳跃的曲线正与孙女的感知无声印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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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的北京,暑气未消,却已掺进一丝不易察觉的秋爽,像有人把薄薄的冰绡悄悄覆在燥热的空气上。天坛公园里,古柏森森,枝叶筛下细碎的金光,蝉鸣拖着长长的、慵懒的尾音,游人如织,举着相机,赞叹着祈年殿那直指苍穹的鎏金宝顶和蓝天下庄严的三重檐。
李念墨站在祈年殿巨大的圆形汉白玉基座边缘,一身素净的浅杏色棉麻长裙,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被微风拂在颈侧。她像无数仰头瞻仰这古老祭天圣地的年轻女孩一样,掌心贴着冰凉微润的汉白玉栏杆。然而,她的目光却穿透了琉璃瓦的辉煌与游人的喧嚣,沉入一种旁人无法感知的幽邃。
“爷爷,”她声音很轻,如同耳语,只有蹲在她身侧的李长庚能听清,“这里…像一根卡在喉咙里的细刺。”她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指尖在光滑冰凉的栏杆上无意识地划过一道微不可查的弧,“地脉在流,但很涩,带着…陈旧的锈味,还有一丝…很淡的酸腐气。”
李长庚蹲在一旁,打开的旧帆布背包里露出几台仪器冰冷的金属外壳和缠绕的数据线。他戴着一副半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专注,手指快速地在其中一台巴掌大的设备上点按着。屏幕上,原本应呈现规律波动的复杂地磁能量图谱,此刻却清晰地显示出一段异常平缓、甚至微微下挫的曲线,正与孙女那近乎直觉的感知无声印证。
“能量传导阻滞点,确认存在。”李长庚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学者特有的严谨,“磁场读数比预估模型低了百分之三点七,次声波背景频率有轻微畸变。念墨,锈味和酸腐…具体方位?”
念墨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瓷白的皮肤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她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古老祭坛沉淀了数百年的气息都纳入胸中。再睁眼时,她的瞳孔深处似乎有极淡的银辉流转,视线精准地投向祈年殿东南角一根巨大的蟠龙金柱下方,靠近基座与广场石板衔接的阴影处。
“那里,”她几乎是用气声说,“像一块淤青。”
李长庚立刻调整手中一个火柴盒大小的微型探测器角度,对准念墨所指的方向。屏幕上,代表能量异常的红色区域瞬间加深、放大。他另一只手迅速从背包侧袋抽出一个硬壳笔记本,用一支老式的英雄钢笔飞快记录着坐标和能量特征参数,笔尖划过纸页发出沙沙的轻响。阳光落在他花白的鬓角和专注的侧脸上,镀上一层暖金,与背包里那些冰冷的现代仪器形成奇异的和谐。
“记下了。淤青…很形象的描述。”李长庚合上笔记本,抬头看向孙女,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和心疼,“感觉怎么样?消耗大不大?”
念墨轻轻摇头,唇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安抚的弧度:“还好,爷爷。这里的‘气’虽然滞涩,但根基很正,很沉厚,像…沉睡的巨龙,那点淤青只是疥癣之疾。”她说着,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根蟠龙金柱,柱身上历经风霜雨雪却依旧栩栩如生的龙鳞似乎在阳光下微微翕动。一股源自大地深处的、无比古老而磅礴的意志,如同沉睡巨龙的悠长呼吸,隐约与她自身的灵觉产生着共鸣。这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也让她更清晰地感知到那处“淤青”的突兀与不祥。
李长庚点点头,小心地收拾好背包,动作熟练地将仪器隐藏妥当,背包又变回了一个普通老人出门携带的旧帆布袋。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走吧,下一站。巨龙虽眠,但庆典在即,任何疥癣都容不得马虎。”
爷孙俩融入人流,像一对再普通不过的祖孙游客。李长庚步履稳健,偶尔会指着远处的古建筑,低声给念墨讲解几句斗拱结构或历史典故,外人看来,只是一位博学的祖父在向孙女传授知识。念墨安静地听着,时而点头,目光却如同无形的网,细细扫过脚下的每一寸土地,感知着那常人无法触及的“地脉”的搏动。
他们沿着北京城那条看不见、却承载着千年气运的中轴线,沉默地丈量着。
穿过皇城根下浓密的槐荫,午门广场开阔而肃穆。巨大的红墙金瓦在秋日晴空下散发着无声的威压。念墨站在广场中央,闭上眼,仿佛能听到脚下历史的奔流声,那是无数王朝兴衰更替沉淀下来的厚重回响。然而,在这奔流的主脉边缘,靠近西侧阙楼延伸向长安街的方向,她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几不可闻的“杂音”,如同古琴弦上落下的一粒微尘,虽小,却足以破坏整体的清越和谐。她微微侧头,向那个方向示意。李长庚不动声色地放慢脚步,手指在背包带子上快速敲击了几下,袖珍记录仪已将坐标悄然标记。
转战至新生的地标——奥林匹克公园。巨大的“鸟巢”钢结构在阳光下闪耀着冷冽的金属光泽,与不远处玲珑剔透的“水立方”交相辉映,充满了未来感和蓬勃的力量。这里的地脉气息截然不同,年轻、活跃,如同奔腾的江河,充满了新时代的喧嚣脉动。然而,就在“鸟巢”主体钢架延伸入地的一个关键节点附近,念墨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一股强烈的、带着恶意窥探意味的阴冷感,如同毒蛇的信子,猝不及防地舔舐过她的灵觉。这股阴冷并非来自地脉本身,更像是某种附着其上的、外来的“寄生虫”,贪婪地试图汲取这新生地脉的蓬勃能量。
她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扶住了身边一根粗壮的、刷着防火涂料的银色钢柱。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那股阴冷感狡猾地一闪而逝,如同受惊的毒蛇缩回了巢穴,留下一种令人心悸的余悸。
“爷爷…”她声音有些发紧,指尖微微用力,指甲在冰凉的钢柱上压出浅浅的白痕,“‘鸟巢’西三区,主支撑柱群地下接口…有东西‘趴’在上面,很冷,很…贪婪。”她用了“趴”这个字眼,脑海中浮现的是一只吸饱了血、散发着不祥黑气的巨大水蛭,紧紧地吸附在充满活力的地脉血管上。
李长庚镜片后的目光骤然锐利如鹰隼。他没有立刻看向念墨所指的方向,而是迅速扫视四周,确认无人注意。随即,他极其自然地打开背包,像是要拿水壶,手指却精准地摸到了另一个更小巧的设备。屏幕上,代表生命能量场(他更愿意称之为“生物灵场谐波”)的图谱,在那个区域边缘,出现了极其短暂而剧烈的、非自然的尖峰脉冲,随即隐没在巨大的背景噪音中,如同滴入大海的一滴墨。
“捕捉到了残余脉冲信号,特征码…未收录。”李长庚的声音压得更低,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不是自然形成,也不是已知的‘厌胜’手法残留。这东西…很新,很狡猾。”他快速记录下这转瞬即逝的特征码,面色凝重。这未知的“附着物”显然经过精心设计,能巧妙地隐藏在地脉本身强大的能量波动之下,若非念墨那近乎天赋异禀的灵觉,仅靠仪器极难察觉。它像一枚精心植入的延时炸弹,或者一个隐秘的窃听器,静静地趴在共和国最盛大庆典的核心舞台上,等待着引爆或传递信息的时机。
夕阳熔金,将紫禁城层层叠叠的金瓦染成一片燃烧的赤红,也将长安街两旁华灯初上的光芒映衬得格外璀璨。喧嚣了一日的城市,正逐渐换上华美庄重的晚妆,为不久后那场举世瞩目的庆典积蓄着力量。
国安部大楼深处,李玄策的办公室灯火通明。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十里长街渐次亮起的辉煌灯火,如同一条流动的星河。窗内,巨大的白板前,李玄策负手而立。白板上,复杂交错的线条勾勒出无形的网络,标记着“西北专项”(西疆代号)、“光能暗涌”(新能源线索)、“庆典核心区”、“地脉监测”等关键节点,不同颜色的磁吸标记钉在相应的位置,一张无形的战略大网已然成形。
门被轻轻叩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