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成都老城区青瓦上的声响,像千万颗黄豆滚过竹筛。老刘头蜷缩在张婶家偏屋的钢丝床上,听着窗外唐槐枝干断裂的脆响。这株四百年的老树是整条胡同的活地标,此刻却在雷光中轰然倾倒,根系带起的泥土溅在窗棂上,带着股陈年墨锭的苦涩。
刘叔!树根底下有东西!隔壁修车的小王举着探照灯大喊。老刘头趿拉着塑料凉鞋冲进雨幕,见唐槐虬结的根系间卡着个青花罐子,雨水冲刷下露出大明嘉靖年制的底款。更奇的是罐口结着个巴掌大的燕巢,金丝编织的巢穴间竟缠着些生锈的金属零件。
李念墨捧着罐子进屋时,屋檐水正顺着她齐耳短发往下滴。这文物局的小姑娘是三天前跟着救灾物资车来的,此刻却盯着燕巢里的小齿轮出神:这些是四十年代美制发报机的旋钮......您闻闻这罐子里的味道?
老刘头凑近嗅了嗅,骨灰特有的石灰味里竟混着龙涎香。他突然想起五十年代在琉璃厂当学徒时,听老师傅讲过抗战期间有批地下工作者,把微型电台藏在古董里传递情报。
劳驾借您家冰鉴用用。李念墨从帆布包里掏出个油纸包,展开是沓泛黄的手稿。老刘头认出那字迹——分明是他失踪二十年的父亲刘明德的笔迹!冰鉴表面凝出的水珠在稿纸上洇开,褪色的墨迹竟与燕巢金丝纹路完全重合,显出幅巴蜀山川图。
这是......老刘头手指颤抖着抚过图纸上某处标记,那里用朱砂点着个燕子符号,我爹当年跟着药材商队进山,说是要找什么金燕衔矿......
此时在汶川坍塌的盘山道上,方清墨正帮着北川来的羌族老人拾掇背篓。老人羊皮袄里掉出块鸽卵大的石头,在雨后夕阳下泛着七彩光晕。凤凰泪,我们寨子后山震出来的。老人用生硬的汉语比划,以前只在神女峰顶见过这种石头,泡酒能治内伤。
方清墨接过石头时,指尖传来灼烧般的刺痛。这医学院研究生突然想起导师说过,川西北某些稀有矿石含有特殊微量元素。他摸出随身带的银针往石头上划,针尖竟镀上层幽蓝光泽。
后生仔小心收好。老人往他手心塞了把干羌活,凤凰泪见血就化,当年红军过雪山......话没说完,远处山体又传来闷雷般的塌方声。
成都老宅里,李念墨用镊子夹起发报机零件,在放大镜下发现刻着c-47的英文编号。这是驼峰航线运输机的型号!她突然抓起老刘头的手,您父亲是不是四六年春天回过成都?
老刘头浑身一震。那年他七岁,记得父亲深夜背回个渗血的藤箱,箱角沾着几片金丝燕的羽毛。没过多久全家就搬去琉璃厂,父亲总对着个青花梅瓶发呆,瓶身上画的正是金燕绕山的图景。
您看这燕巢的构造。李念墨用毛笔蘸着冰鉴冷凝水,在玻璃上勾出纹路,这不是普通金丝燕的巢,是滇金丝燕——它们只栖息在含特殊矿物的岩洞里!
话没说完,窗外突然划过道闪电。青花罐里的骨灰被震得扬起,在冰鉴冷雾中竟凝成个穿长衫的人影。老刘头手里的茶碗落地——那眉眼分明是年轻时的父亲,正指着山川图上某处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