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抬眼时,正撞上李站长脸上怎么也藏不住的失望,像层薄霜盖在老站长沟壑纵横的脸上。
何文没急着辩解,转身从帆布包里摸出一叠稿纸和半截铅笔。
“李站长,您先歇口气,”何文的声音稳的很,笔尖在纸上划开第一道横线,“我知道您担心什么,按照老办法,的确一年到头能出栏个二十多头猪,就算是风调雨顺的好年份了吧?”
李站长没吭声,只是点了点头。
这话算是句老实话,他跟养猪打交道这么些年,早已经将那点子门道刻入骨髓。
春天下崽,深秋出栏,一头猪起码要耗上大半年光景,要是遇上饲料跟不上,再赶上个猪瘟,一年的辛苦怕还要打水漂。
何文见他默认,笔尖往下挪了挪,在‘新办法’上飞快地写:“可我们现在新型养殖方法,从母猪生产到猪出栏,满打满算也就需要6个月时间。”
她特地在“6个月”上重重画了个圈,又在旁边另起一行,“饲料呢?我们经过改良,比之前能省下至少三分之一。每个阶段分开育养,疫病率大幅度下降,成活率能保证在98%以上。”
李站长的眉头几不可查地动了动,手指摩挲了下洗的有些泛白的裤边。虽然对何文有些不赞同,可还是在心里默默算着账。
还没等他细想,何文又把笔往纸上一戳:“虽然咱们饲料量大幅度减少,但猪的出栏重量可一点都不逊色。”她在稿纸上画了个括号,里面写着“220-240斤”。
“这一圈都是月底具备出栏条件的猪,骨架大,育肥期间长势均匀,出栏时能保证稳定在这个区间,比之前养猪均重提升至少50-80斤每头。”
何文边说,笔尖在纸上啥啥啊作响,一个个数字像小锤似的敲在李站长心上。
他忽然觉得喉咙发紧,伸手端起桌上的搪瓷杯,猛灌一口凉茶,却没品出半点苦味。
他养了半辈子猪,一头猪的成本他闭眼都能算出来。可这何文笔下的账,却像是把他多年的老账本掀了个底朝天。
时间短,用料省,重量还上去了!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
“您再琢磨琢磨,”何文把稿纸往李站长面前推了推,纸页上的铅笔印似乎还带着刚刚回响。
“刚刚您看到的具备出栏条件的猪,就是我回村后开始着手养殖的,也就2个月多点。这是我们畜牧场全部的养殖记录,能精确到每头猪!它们耳后都有标号,方便查阅跟记录。”
“咱附近几个村,要是按这个法子来,一年错峰养殖,一头母猪一年至少能多产一窝,育肥猪周转也快,之前说的‘千头’,可不是没谱的事儿。”
李站长盯着厚厚的几沓子档案,手指不由自主的细细翻看。
他忽然觉得眼睛有点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