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荃声音柔和:“主持圆寂后,尸骨曝于荒野。
它不敢近前,怕一身戾气玷污了恩人清修之身,只能用残存法力护住遗骸,不让其腐朽。”
“直到几十年前,一名赴京赶考的书生路过兰若寺,夜宿其间,发现枯骨,便默默将其安葬于树根之下。”
“他是百年来唯一活着离开的人。
他的名字,叫宁天意。”
苏荃回头望去。
坑底水面泛起微光,恍惚间浮现出一座金碧辉煌的殿堂。
殿内梵音缭绕,僧众齐诵。
而在殿后山坡,一个穿着灰布僧衣的幼童正踮着脚,往一株细弱的柳苗上浇水。
嘴里还轻轻念叨:“快长高啊,快长高啊。”
嫩绿的柳条随风轻摆,像是回应,又像是告别。
“燕道友,该走了。”
“嗯,走吧。”
……
眼前是一座被血浸透的祭台。
地面刻满符咒,墨迹未干,暗红液体沿着纹路缓缓爬行,形成一道道细长的血线。
每一道符边缘都淌着这样的痕迹,远远望去,宛如一幅仍在呼吸的血绘图腾。
身穿朱红铠甲的丰成秀吉跪在祭坛中央,身旁横着一把短肋差。
他脸色惨白,眼神复杂,既有决绝,也有不甘,更多的,是对前方那名神官的怨怒。
那人正是安呗泰光,身披神官法袍,缓步靠近。
“将军。”他低声开口,“还有什么遗言?”
丰成秀吉咬牙:“你,当真毫无私心?”
“将军此言差矣。”安呗泰光摇头叹息,“我与您素无嫌隙,更无意权位之争。
一心奉祀神明,何苦陷您于死地?”
风过无声,唯有血线仍在缓缓延伸。
“这一切,皆是神意所向,自然,也是后阳成陛下之命不可违。”
丰成秀吉目光如刀,直刺对方眼底,仿佛要撕开血肉,窥见其魂魄深处。
安呗泰光却轻轻合上折扇,坦然迎视,毫无退让之意。
许久,丰成秀吉终于垂下视线,一声轻叹自唇间溢出:“我可以赴死,但将士们用命换来的疆土不能弃——那是天照国百姓最后的生路。”
“我懂。”
安呗泰光语气凝重,声音沉稳:“将军打下的基业,我会守住。
您只管为大业献身,无需挂怀。”
“寻鬼众可有消息了?”丰成秀吉缓缓伸手,取过身边的肋差短刃。
“没有。”安呗泰光微微摇头,神情平静,似早已预料此局。
“若无线索,我又如何寻得鬼王山所在?”
“将军不必忧心。”他指向地面那一道道猩红符文,“这些阵法所用的血中蕴藏玄机。
只要您依计完成转化,便会自然感应到鬼王山的召唤,循着那股牵引前行即可。”
“那你先前派寻鬼众前往,还有骚扰明国边境的三万兵马……又是为何?”
“皆为必须之祭。”安呗泰光目光不闪,“明国海岸上的那些人,是献给幽界的祭品,是开启鬼王山门户的引信;而寻鬼众,不过是一枚棋子,用来散播消息、扰乱视听罢了。”
“此刻,怕是早已全军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