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物证(1 / 2)

医院病房的阳光斜斜铺在床头柜上,把一个褪色的铁皮饼干盒照得发亮。盒身印着模糊的“稻香村”字样,边角磕得变形,表面落着层厚灰,指腹一摸就是一道白痕。老周的目光黏在盒子上,浑浊的眼睛突然亮得惊人,像蒙尘的灯泡通了电,枯瘦的手指在被单上急促摸索,指甲抠着棉质布料,想撑起半边身子。

“成小姐……顾先生……”老周的声音发颤,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胸口剧烈起伏,“我想起个事……当年我有个死规矩,凡是重要的录制项目,都要偷偷备份一盘母带,藏起来留作念想。”

成彦手里的玻璃杯猛地一晃,凉丝丝的水溅在虎口,她慌忙放下杯子,伸手扶住老周的胳膊。他的手臂僵硬得像枯木,皮肤松弛却绷着劲,指尖抖得厉害:“周老师,您慢点,您是说……您备份了我母亲当年录《锦溪谣》的母带?”

“是!千真万确!”老周重重点头,下颌线绷得发紧,眼神里满是笃定,“那是我这辈子录过最揪心的歌,也是最见不得光的项目。贺文璋的人盯着紧,我当时就觉得这事儿不对劲,总怕以后有变数,就趁他们收拾设备的空档,多录了一盘,藏在家里的饼干盒里。”他转头望向窗外,视线像是穿透了墙壁,落在老家阁楼的方向,“就是这个铁皮盒,我把它塞在阁楼的横梁上,用我老伴的旧棉袄盖着,十年了,没人动过,应该还在。”

顾怀安猛地站起身,椅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眼神锐利如鹰:“陆岩,立刻带两个人去周老师老家!务必把盒子安全拿回来,动作轻,别惊动邻居,更别让贺文璋的人察觉。”

“等等!”老周突然抬手,枯瘦的手指在空中抓了一下,眉头拧成疙瘩,“那个盒子有锁,铜锁,钥匙在我床底下的木箱子里。一个红色的小布袋装着,上面绣着朵小菊花,针脚歪歪扭扭的,是我老伴生前绣的。”他顿了顿,喉结滚动,补充道,“阁楼横梁高,得踩个矮凳才够得着,你们小心点,别把盒子碰掉,里面的母带娇贵,禁不起摔。”

陆岩应声转身,脚步踩在走廊的瓷砖上,发出急促而沉闷的声响,很快消失在拐角。病房里瞬间静下来,只剩下老周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还有窗外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衬得空气愈发紧绷。成彦坐在床边,手心全是冷汗,黏腻地贴在裤腿上,心脏砰砰直跳,像要撞碎肋骨——如果这盘母带真的存在,里面真的录下了当年的争执,那贺文璋的罪行就再也藏不住了,父亲和外公的冤屈,终于有了昭雪的希望。

“周老师,您当年为什么敢冒这么大险备份母带?”顾怀安坐在沙发上,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目光紧紧锁住老周,想从他的眼神里捕捉更多细节。

老周叹了口气,眼神飘向远方,像是穿透了时光,回到了十年前的录音棚:“当年贺文璋的人看得紧,黑西装,戴墨镜,站在录音棚门口,跟门神似的。录完歌就把所有素材收走,还拍着我的调音台威胁我,说‘敢留备份,就让你在这行混不下去’。”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被单上的条纹,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可我看着林小姐哭着唱歌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她攥着歌词纸的手指都发白了,指甲掐进掌心,唱到‘初心难守’那句,眼泪唰地就掉下来,砸在录音台上,洇湿了一片纸。”

老周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哽咽:“我干这行三十多年,录过的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从来没见过谁唱歌是那样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委屈,每一句都像是在求救。我就想,万一以后有机会,能帮她做点什么,这盘母带或许就是唯一的指望。我胆小,不敢当场反抗,只能偷偷留个后手。”

成彦的眼眶瞬间泛红,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砸在床头柜的铁皮盒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很快洇成一小片湿痕。她能想象到母亲当年的绝望,一边是病重的外公,一边是贺文璋的威胁,只能强忍着泪水,在录音棚里唱完那首充满屈辱的歌。她紧紧握住老周的手,他的手虽然瘦弱,却很有力,传递着一种坚定的力量:“谢谢您,周老师。如果不是您,我们可能永远都找不到这么关键的证据,我母亲的委屈,我外公和父亲的冤屈,可能永远都无法昭雪。”

老周摇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释然,还有一丝愧疚:“我当年太懦弱了,看着林小姐受委屈,看着贺文璋横行霸道,却不敢站出来。这些年,我每次看到阁楼的那个铁皮盒,心里就堵得慌,总觉得欠了林小姐点什么。现在能把这盘母带交出来,能帮到你们,我心里也踏实多了。”他顿了顿,眼睛突然一亮,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对了,这盘母带跟其他的不一样!我当时把录音棚的监听音量调到最大,不仅录下了林小姐的歌声,还录下了外面休息室的一些声音——包括贺文璋和你外公的争执,比我之前回忆的更清楚,连他们的语气、呼吸声都能听到!”

成彦和顾怀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喜和激动。成彦的心跳更快了,指尖微微发颤,她能想象到母带里的内容,那将是压垮贺文璋的最后一根稻草。顾怀安的眼神愈发锐利,他拿出手机,快速拨通了技术团队的电话:“准备好修复设备,等下会送一盘十年前的开盘母带过去,务必小心处理,提取里面所有的音频,包括背景音,一丝都不能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病房里的气氛既紧张又期待。成彦时不时看向门口,脚尖无意识地轻点地面,心里默念着陆岩能快点回来,又怕出什么意外。阳光慢慢移动,从床头柜爬到墙壁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老周靠在床头,眼神紧紧盯着铁皮盒,像是在跟它对视,又像是在跟十年前的自己对话。

大约两个小时后,病房门被猛地推开,陆岩风尘仆仆地闯进来,额头上满是汗珠,顺着脸颊滑落,砸在衣领上。他手里紧紧抱着那个铁皮盒,盒子上的灰尘被蹭掉了一些,露出更多的红色字样。“周老师,成总,顾总,找到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喘息,还有难以掩饰的兴奋,把盒子轻轻放在床头柜上,“按照您说的,在阁楼横梁上找到的,用一件旧的蓝布棉袄盖着,棉袄都发霉了,盒子倒是完好。”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小布袋,布袋边缘有些磨损,上面绣着一朵小小的白菊花,针脚歪歪扭扭,却看得出来很用心。“钥匙也找到了,就在床底下的木箱子里,压在一本旧字典

老周颤抖着伸出手,接过小布袋,指尖抚过上面的菊花刺绣,眼眶又红了:“这是我老伴绣的……她走了八年了,没想到还能凭着这个找到钥匙。”他解开绳结,拿出一把小小的铜钥匙,钥匙已经氧化发黑,上面布满了细小的划痕,还挂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铜铃,轻轻一晃,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老周把钥匙递给成彦,眼神里满是郑重:“成小姐,你来开吧。这盘母带,本该属于你母亲,属于你们家,该由你来揭开它的秘密。”

成彦的心跳得更快了,指尖微微发颤,接过钥匙。钥匙的铜质冰凉,带着岁月的厚重感。她把钥匙插进锁孔,锁芯已经生锈,转动时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十年的等待和期盼。她屏住呼吸,手腕微微用力,“啪”的一声轻响,锁开了。

打开盒子的瞬间,一股淡淡的霉味混合着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还夹杂着一丝旧棉花的气息。盒子里铺着一层泛黄的旧棉花,棉花已经板结,中间静静地躺着一盘黑色的开盘母带。母带的外壳有些磨损,上面贴着一张白色的标签,标签边缘已经卷曲,用钢笔写着“锦溪谣-林婉君-备份”,字迹清秀,带着一丝颤抖,正是老周的笔迹。

成彦小心翼翼地拿起母带,指尖感受到它的重量和质感,外壳冰凉,上面还残留着一丝灰尘。这盘小小的母带,承载着母亲的委屈,外公的坚持,老周的善良,还有他们一家人十年的等待和期盼。她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母带的标签上,晕开一小片墨迹。

“快,送去技术部!”顾怀安的声音带着急切,却又刻意放轻,怕惊扰了这盘承载着太多故事的母带,“陆岩,你亲自送过去,全程盯着,确保母带安全,音频提取完整。”

陆岩接过母带,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特制的黑色保护盒里,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放心,成总,顾总,我一定亲自盯着,不会出任何差错。”

“等等!”老周突然开口,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伸手想抓住陆岩的胳膊,却因为动作太急,差点从床上滑下来,“这盘母带年代久远,磁粉可能已经松动,播放的时候一定要用最慢的速度,音量也不能调太大,不然磁粉掉了,里面的声音就没了!还有,千万别用普通的播放设备,一定要用专业的开盘机,慢慢倒带,慢慢提取!”

“我知道了,周老师。”陆岩点点头,眼神里满是郑重,“技术团队都是业内顶尖的,专门处理过老磁带修复,您放心,他们会小心的。”

看着陆岩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成彦坐在床边,目光紧紧盯着那个打开的铁皮盒,里面的旧棉花依旧板结着,像是在守护着一个尘封了十年的秘密。她的心里充满了期待和紧张,不知道母带里的内容到底是什么样的,不知道能不能清晰地听到外公和贺文璋的争执,不知道这盘母带能不能成为压垮贺文璋的最后一根稻草。

“别担心。”顾怀安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让她稍微安心了一些,“老周当年做得很仔细,母带保存得也完好,技术团队也靠谱,一定能提取到完整的音频。”

成彦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她想起了母亲歌词里的那句话:“溪水浊,山石破,初心难守是非多”,现在,是时候让真相大白,让是非分明了。她想起了父亲,想起了外公,想起了母亲这些年的隐忍和痛苦,心里涌起一股坚定的力量——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她都要坚持下去,让贺文璋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