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感觉到了吗?”张良的声音很低,几乎被脚下青石板传来的微弱嗡鸣吞没。他鹤氅的广袖无风自动,空白的诗卷悬浮在他身侧,像一片不安的云。
嬴政,联邦首席,素白麒麟袍在诡异的天光下流淌着冷辉。他指尖摩挲着腰间的旧玉玦,那玉玦正散发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温热。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前方那座寂静得可怕的巨城,城门口高悬的石匾上,刻着三个扭曲的大字——笑即生。
“感觉?”嬴政的声音平静,却带着金属般的质感,“感觉这座城市在‘吞咽’。吞咽声音,吞咽光线,尤其是…吞咽情绪。”
萧何的玉质算盘发出细碎的“噼啪”声,他眉头拧成了一个结:“情感波动指数归零…不,是趋近于绝对零度。首席,这里的规则正在将‘情绪’实体化,并且…固化。”
就在这时,那扇巨大的、仿佛由整块灰色岩石雕琢而成的城门旁,一尊蹲踞的石兽,眼眶中突然亮起两点猩红。它那本该咆哮或微笑的巨口,嘴角处却是一片光滑的岩石,仿佛被硬生生磨平。
一个空洞、叠响的声音,如同无数张嘴巴在同时低语,从城门方向传来,直接响彻在每个人的脑海:
“入城…需笑…否则…永石…”
更漏的滴答声,仿佛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子时已到,无泪之城的大门,就在眼前,却被这尊诡异的石兽封锁。
“笑?这好办啊!”刘邦清了清嗓子,整了整他那身市井青衫,举起直播玉简,“家人们瞧好了!话说啊,有个人去买鞋,老板说没号了,他说那你给我拿双‘笑’(孝)服吧!老板懵了,说我们这不卖寿衣。那人说,哦,那我换家‘笑(孝)’庄问问!”
一片死寂。
石兽眼窝里的红光没有丝毫波动,嘴角的岩石依旧冰冷光滑。
刘邦额头冒汗,又换了个段子:“再比如,韩信大将军那‘溜冰背水阵’,上次差点把自己溜成‘背冰阵’,那家伙,摔得那叫一个…哎呦!”他话没说完,自己先被回忆逗乐了,笑得前仰后合,甚至笑破了音。
然而,石兽毫无反应。甚至连他笑声的尾音,都被这座城市贪婪地“吞咽”了下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行,”韩信抱着手臂,他的白袍在灰色背景下格外醒目,“它的‘笑点’不在此处。或者说,它需要的不是‘笑话’,而是…‘笑’本身,一种能引动规则共鸣的力量。”
项羽上前一步,他玄铁重甲的肩甲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响声。他仅存的右臂握住那根特制的、绑在他断臂处的巨大鼓槌,试图用力量撼动什么,但鼓槌靠近城门,却感到一股无形的排斥力。
张良尝试在诗卷上书写蕴含欢愉意境的诗词,墨迹落下,却迅速被纸面吸收,诗卷纹丝不动,仿佛对轻浮的快乐免疫。
萧何的算盘珠拨动得越来越急:“能量损耗…无法计量…我们时间不多了。”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落在了嬴政身上。
这位年仅二十五岁,以少年之姿承载文明重量的首席,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走到石兽面前,素袍上的麒麟暗纹似乎在与这座城市沉睡的规则无声对抗。
他没有讲笑话,也没有试图调动任何浮夸的情绪。他只是抬起眼,平静地注视着石兽猩红的眼窝,用一种清晰、稳定、带着不容置疑权威的少年嗓音说道:
“朕,联邦首席,文明守护者。于此裁定,准你免缴城门税赋,即刻生效。”
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然后——
“咔…咔嚓…”
一阵令人牙酸的岩石龟裂声响起。
只见那石兽光滑的嘴角处,岩石猛地向上翘起,裂开了一道巨大、粗糙、甚至带着石屑纷飞的“笑容”!那笑容僵硬而夸张,仿佛承载了千万年未曾动弹的负担,但确确实实是一个“笑”的表情!
“轰隆隆——”
沉重的城门,伴随着石兽那无声却震撼的“大笑”,缓缓向内开启。
“少…少年帝王气…”萧何看着算盘上终于停止异常波动的珠子,喃喃道,“竟是引动规则认可的‘钥匙’…”
刘邦张大了嘴巴,半晌才对着玉简憋出一句:“…老铁们,看到了吗?这就叫逼格!免税比啥笑话都好使!”
嬴政没有回头,率先迈步踏入那片未知的灰色领域。
“走。”
城门在身后轰然关闭。
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宽阔却死寂的长街。街道由无数块巨大的青石板铺就,每一块石板上,都刻满了密密麻麻、扭曲盘旋的纹路——那是“笑纹”与“哭纹”交织在一起的图案,仿佛无数张凝固的面孔。
“小心,”韩信眼神锐利,瞬间进入状态,“这些纹路是机关。踩中‘哭纹’,后果不堪设想。”他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一晃,竟分出了三道虚实难辨的白袍分身。
“我以‘笑里藏刀阵’推演安全路径,”韩信本体语速极快,“每一步,都必须对应一个能引动‘笑纹’共鸣的‘包袱’或节奏。跟我走!”
他率先踏上一块刻着上扬弧线的石板。
“第一步,谐音梗!”韩信分身一号喊道。
刘邦立刻接上:“为什么项羽大元帅只用一只手?因为他说‘一臂(意必)之力就够了’!”
项羽嘴角抽搐了一下,没说话。
安全。
“第二步,反差!”韩信分身二号踏上另一块石板。
张良立刻在诗卷上写下一句:“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比如算不清自己掉多少头发。”
萧何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幞头。
安全。
“第三步,尴尬!”韩信本体亲自踏上第三步。
刘邦马上来劲:“我以前在沛县,跟人吹牛说我认识首席,结果第二天首席…呃,当时还是始皇陛下,真来微服私访了!我当时那脸啊…”
步伐继续,每一步都伴随着一个或拙劣或机智的笑话,众人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小心翼翼地沿着韩信推算的“笑点路径”前进。
然而,路径并非一帆风顺。一次,韩信因分神计算后方石板的规律,一个分身误判,踩中了一块边缘模糊、带着下垂弧线的石板。
“呜——”一阵低沉的、如同哭泣般的风声响起。
那分身瞬间从脚部开始,迅速染上灰白色,硬化,转眼间就化作了一尊保持着惊愕表情的石像,随后“咔嚓”碎裂,化作一地石粉。
“噗!”韩信本体脸色一白,显然分身被毁对他有所反噬。
几乎是同时,旁边一块石板突然翘起,带着千钧之力砸向最近的项羽!
项羽怒吼一声,独臂挥动巨大的鼓槌,硬生生顶住了砸下的石板!巨大的冲击力让他重甲下的身躯剧震,一声细微却清晰的“咔嚓”声从他臂骨传来。他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渗出,却硬是咬紧牙关,一声未吭,将石板缓缓推回原位。
另一边,张良的诗卷书写也遇到了麻烦。一个韵脚用得过于刻意,那句诗所在的纸页瞬间失去了所有柔韧,变得灰白、坚硬,成了一张石页。张良眼神一凛,毫不犹豫地咬破指尖,以血为墨,强行在那石化的纸页边缘勾勒、修改,硬是将错误的韵脚扭转,血色的字迹如同活物般蠕动,保住了诗卷主体未被完全石化。
而萧何的算盘,则忠实地记录着全城的“笑点”总数。
“缺…缺10笑!”他声音带着焦急,“已经有十个人的情感彻底固化,变成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