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比克脸上的惊骇、恐惧、不甘,瞬间定格。他庞大的身躯剧烈地一震,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猩红瞳孔中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闪烁了几下,然后迅速地、无可挽回地黯淡下去,最终彻底熄灭,只剩下两个空洞的黑色窟窿。
粘稠如石油的暗绿色血液,开始从他眉心那个细小的贯穿孔洞,以及口鼻、耳中汩汩涌出。
“呃……呃……”微弱的、如同破风箱抽气般的声音,成了他生命的绝响。
那曾经睥睨天下、散发着滔天凶威的绿色魔躯,开始剧烈地抽搐、颤抖。随即,如同被伐倒的太古神木,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感,缓缓地、无可挽回地向后倾倒。
“轰隆隆——!!!”
庞大的魔躯重重地砸在滚烫的熔岩焦岩上,发出震彻天地的巨响,激起漫天烟尘和熔岩雨。大地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暗绿色的魔血如同决堤的溪流,从尸体下迅速蔓延开来,在灼热的岩石上蜿蜒流淌,发出密集的“嗤嗤”声,腾起刺鼻的白烟。
熔岩荒原上,肆虐的能量风暴、震耳欲聋的爆炸、魔王的怒吼……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岩浆在裂谷深处沉闷的流淌声,以及风吹过焦土发出的呜咽。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岩石平台上,时间仿佛凝固了。
克林喘着粗气,维持着施术的姿势,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
龟仙人拄着木杖,身体晃了晃,最终靠着冰冷的岩石才没有倒下。他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远处那倒下的巨大魔躯,嘴唇剧烈地哆嗦着,最终化作一声悠长而复杂的叹息,两行浑浊的老泪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滑落。那叹息中,有震惊,有后怕,有难以置信,更有一丝如释重负的解脱和……对未来的茫然。
布尔玛瘫坐在观测器里,捂着脸喜极而泣。琪琪早已哭成了泪人。天津饭、雅木茶、饺子呆立当场,如同三尊石化的雕塑。
荒原中心。
悟空站在原地,保持着最后一击的姿势,右臂无力地垂下,那凝聚的湛蓝光芒早已消散。左肩的伤口和全身的创伤,因为之前最后的爆发而再次撕裂,鲜血如同泉涌,将他彻底染成了一个血人。他的脸色苍白如白纸,身体因为剧痛和脱力而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着,每一次的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然而,他的眼睛却异常明亮,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他死死盯着前方那具失去了所有生命气息的巨大魔躯,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松懈,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以及……一丝深沉的疲惫。
就在这时!
比克大魔王那本已彻底死寂的庞大尸骸,腹部位置突然诡异地剧烈鼓胀起来!一股微弱却极其精纯、充满怨毒和不祥的邪恶魔气,猛地爆发出来!
“咕噜……呃啊……”
一声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充满诅咒意味的呜咽从比克口中挤出。紧接着,在悟空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比克那巨大的嘴巴猛地张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
“噗嗤——!”
一枚包裹在粘稠墨绿色粘液和血污中的、冬瓜大小的椭圆形巨蛋,被他用尽最后一丝源自生命本源的邪力,从喉咙深处猛地喷射出来!
那巨蛋表面布满了诡异的血色符文,散发出令人灵魂颤栗的不祥气息!它以惊人的速度,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精准无比地朝着远处一道最为深邃、熔岩汹涌翻腾的巨型裂谷深渊坠落下去!
“那是什么?!”悟空心中警铃大作,强忍着剧痛和眩晕想要起身拦截,但身体的重伤和力量的彻底透支让他连抬起手指都做不到!
“噗通!”
那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魔卵,瞬间没入了裂谷深处翻腾的暗红色岩浆之中,只留下一串迅速破灭的气泡和几缕青烟,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咳……咳咳……”
比克大魔王吐出魔卵后,身体最后剧烈地抽搐了几下,那空洞的眼窝似乎对着悟空的方向,残留着一丝极端恶毒、深入骨髓的怨念。他喉咙里挤出最后几个破碎、模糊、如同诅咒般的音节:
“……孙……悟……空……魔……种……不灭……终将……归来……复仇……毁……灭……”
话音未落,那巨大的头颅终于无力地歪向一边,猩红的瞳孔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微光,生命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彻底熄灭。一代魔王,就此陨落。
悟空看着那巨蛋消失的熔岩深渊,又低头看了看比克彻底失去生机的尸骸,眉头紧紧锁起。
那枚蛋……那最后的诅咒……还有那精纯的魔气本源……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缠绕上他疲惫不堪的心头。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克林带着虚弱却又清晰的声音:“悟空——!”
以及布尔玛、琪琪等人带着哭腔的呼喊。
悟空艰难地抬起头,循声望去。
天边,一抹灿烂的金红色光芒,正奋力地刺破笼罩荒原的厚重尘埃与硫磺烟雾。
朝阳,终于挣脱了束缚,跃出了地平线!温暖而充满生机的光芒,如同金色的纱幔,温柔地洒落在满目疮痍的熔岩荒原上,也洒落在悟空那染血的、摇摇欲坠的身影上。
他看到了,在那金色的晨光中,克林正强撑着向他飞来,布尔玛驾驶着悬浮器载着琪琪、天津饭等人,正不顾一切地向他冲来。龟仙人拄着木杖,步履蹒跚,却也努力地跟在后面,老泪纵横的脸上,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近乎虔诚的欣慰。
伙伴们的身影,在金色的朝阳中越来越近。
悟空苍白的脸上,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扯开了一个极其虚弱的笑容。那笑容很淡,却如同穿透乌云的阳光,纯净而温暖。
“大家……没事了……”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朝阳,对着奔来的伙伴们,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如同叹息。
话音落下,他那早已透支到极限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所有的力量瞬间被抽空,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向前软倒下去。
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他看到的,是克林第一个冲到他身边伸出的手,是伙伴们惊恐放大的脸庞,和那轮冉冉升起的、象征着胜利与新生的金色太阳。以及,那熔岩裂谷深处,一丝若有若无、如同幻觉般一闪而逝的、令人心悸的冰冷魔气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