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民商行的油灯被拨亮了些,灯芯跳动着,将四人的身影投在墙上,随着呼吸轻轻晃。
阿坤刚从码头赶回来,粗布短褂上沾着江风带来的潮气,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条,是码头眼线传来的消息,往桌上一摊,字迹潦草却清晰:“沈记船明日辰时靠岸,刀疤脸带二十人守栈桥,张啸林派李四带十人在巷口接应,似要当场清点鸦片。”
“二十人?还加了张啸林的人?”阿力凑过来,看着纸条上的数字,倒吸一口凉气,“武藤这是怕了,不仅加了人手,还让张啸林的人来盯着,生怕货被截了。咱们现在就这点人,怎么跟他们斗啊?”
沈青梧指尖落在“辰时”两个字上,指腹蹭过纸面,语气沉却稳:“辰时天刚亮,雾还没散,正好是掩护的机会。张啸林的人来接应,不是帮武藤,是怕武藤独吞鸦片——他们俩本就互相提防,这倒是咱们的突破口。”
顾晏辰拿起纸条,又叠好揣进怀里,目光扫过三人:“我已经让人给陈老板传了信,地下党会派五个同志来支援,明天辰时前在码头废弃煤堆后汇合,带了三把步枪和烟雾弹,能帮咱们牵制住一部分守卫。
但核心还是得靠咱们自己,尤其是开货仓门、拿鸦片样本,必须快,不能拖。”
“可鬼手那边还没消息。”阿坤皱着眉,语气里藏着顾虑,“要是明天他不来,咱们人手还是不够,别说拿样本,能不能靠近栈桥都难。而且刀疤脸认识我,我要是露面,肯定会被盯上。”
沈青梧抬眼,看向窗外——夜色已浓,巷口的路灯昏黄,偶尔有巡夜人的脚步声路过,却没了白天的暗哨踪迹,想来是刀疤脸把人手都调去了码头。
“我再去趟老钟记。”她起身,伸手拢了拢身上的深色短衫,“现在离关门还有半个时辰,赵老板说不定有鬼手的消息,就算没有,也得跟他说一声,明天码头的动静,让他转告鬼手,要是想查武藤,这是最好的机会。”
“我跟你去。”顾晏辰立刻跟上,“夜里巷口不安全,我陪着你,也好有个照应。
阿坤,你跟阿力留在商行,把明天要用的开锁工具、水果刀都整理好,再把码头的路线画一张,标清楚守卫的位置,等我们回来就出发去码头附近的客栈,免得明天赶不及。”
两人没敢走大路,绕着小巷往霞飞路去。
夜里的风比白天凉,吹在脸上像细针,沈青梧攥紧了口袋里的弹壳——那是接头的信物,也是她此刻唯一的希望。
走到老钟记附近,远远就看见赵老板正收拾柜台,准备关门,门口的卖烟小贩早已不见,想来是暗哨都撤去了码头。
“赵老板,等等!”沈青梧快步上前,声音压得低。
赵老板回头,见是她,眼神动了动,没说话,只是侧身让两人进屋,又快速关上了门,落下门闩。
“鬼手刚传了消息来。”他从柜台下摸出一张小纸条,递给沈青梧,“他说明天辰时去码头,在废弃煤堆后见,要是能确认鸦片在船上,就帮你们牵制住刀疤脸的人,但他要一半的鸦片样本,用来向上级交差。”
沈青梧接过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辰时煤堆后,验货分样,违约不候。”字迹遒劲,带着股冷硬的劲儿,像极了鬼手本人。她松了口气,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一半:“多谢赵老板,我们明天一定准时到。”
“别高兴太早。”赵老板靠在柜台上,眼神严肃,“鬼手只认证据,要是明天你们拿不出鸦片在船上的实锤,他不会出手,甚至可能转身就走。
而且武藤的人加了岗,码头周围都是暗哨,你们要是暴露了,他绝不会救你们——军统的人,从来不会为了外人冒险。”
沈青梧点头:“我们知道分寸,多谢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