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花小院。
霍媔推开那扇沉沉的木质大门,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像是叹息。她侧身,伸手做出邀请的姿势,脸上堆起刻意讨好的笑:“太子爷,里面请。”
祁煜立在门口,午后的阳光给他周身镀了层金边,却化不开他眉眼间的冷峻。他看着她那故作谄媚的模样,俊眉蹙紧,嫌弃的话脱口而出:“转行当演员算了,演技浮夸。”
霍媔嘴角的笑容僵了僵,心头泛起苦涩。她挺着偌大的肚子,身心俱疲,却还要费尽心思周旋,这滋味谁懂?
李飒默不作声地跟在后方,看着霍媔这般伏低做小,眼底掠过一丝不忍。若是周霁在,绝舍不得她受半分委屈。
李闻打了个手势,示意保镖留在院外,自己则紧随李飒步入小院。
祁煜锐利的目光扫过这个充满浓郁民族风情的小院,百花争妍,香气馥郁,清风拂面,日光暖融,倒真是个避世隐居的桃源。然而,当他的视线落到步步紧随的李飒身上时,刚刚稍有缓和的脸色瞬间再度冰封,寒意逼人:“你就是那个带她逃跑的保镖?”
李飒抬眸看了霍媔一眼,复又垂下眼睑,沉默以对。
“卖花确实屈才了,拐人的本事倒是厉害。”他语带讥讽,字字如针。
霍媔生怕他为难李飒,急忙开口揽责:“是我重金利诱,她才铤而走险的。”
祁煜迈步,居高临下地站在李飒面前,强大的压迫感如潮水般涌向对方,几乎要将人淹没。“怎么将人拐带出来的,就怎么给我安然无恙地送回去。否则,”他语调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残忍,“别怪我将你母亲的骨灰盒,扔进化粪池。”
李飒猛地抬起头,瞳孔骤缩。
霍媔惊得瞠目结舌,失声喊道:“祁煜!”
一个可怕的念头同时在两人心中闪现——他既然查到了李飒,那周霁恐怕也已被拖入这泥潭之中。
“周霁的小命,我暂且留着。你什么时候回江城,他什么时候安全。”祁煜不再看李飒,转而拉住震惊不已的霍媔,不容置疑地将她带到院中的摇床旁坐下。
李飒只觉得后背窜上一股寒意,瞬间凉透脊梁。
一个司湛已让她如履薄冰,如今又多了一个祁煜,竟都精准地捏住了她的命门——周霁。
霍媔心惊胆战地坐在他身侧,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全身僵硬得如同木偶。
“你住哪间房?”祁煜的声音稍微温软了些,拉回了她的心神。
她怔忡地抬手指向二楼,“那间。”
霍媔的房间在二楼左侧端头,带有一个小巧的露台,视野极佳。
“挺会挑地方。”他语气不明,给李闻递了个眼神,“把隔壁房间收拾出来。”
李飒闻言,看向他的目光带上了明显的警惕。
霍媔心道不妙,“你要干嘛?”
“搬进去住。”祁煜紧绷的下颌线条透着冷硬,“怎么,不欢迎?”
霍媔挤出一丝苦笑,“怎么会?”她弱弱地补充,“那是李飒的房间。她是我的贴身保镖……”
祁煜不爽地睨了李飒一眼,蹙眉道:“让她搬。”
霍媔笑容更苦,“她都住了三个月了,而且我习惯她贴身伺候了。”
祁煜忍了忍,退了一步:“那就把她隔壁那间收拾出来。”
李闻闻言正要上楼。
霍媔讪讪道:“那间房……也有人住了。”
祁煜脸一黑:“男的女的?”
“男的。”霍媔简直欲哭无泪。
“他能住,我住不得?”祁煜压了一路的火气瞬间被点燃,再次爆发出来。
霍媔吓得浑身一颤,急忙解释:“他比你先来……”
“愣着做什么!”祁煜咬牙切齿地看向李闻,“上去把他的东西给我丢出来!”
李飒见状,默默地遁入厨房。这场风暴,她还是远离为妙,做饭更安全。
“等等!”霍媔叫住欲走的李闻,无奈道,“钥匙在他身上,你进不去。”
祁煜面色黑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眼神阴鸷,仿佛当场捉奸在床,周身都散发着嗖嗖的冷气。
霍媔哄了一上午的功夫,算是白费了。
“要不……我陪你去隔壁民宿选间房?环境也挺不错的……”她小心翼翼地试探。
“选个屁!”祁煜没好气地推开她凑过来的脑袋,骂道,“老子的别墅,你住的可是主人房!”
霍媔欲哭无泪。
气氛正僵持间,司湛回来了。
他踏入院门,一眼便看见了面色极其难看的祁煜,眉梢微挑,唇角漾开一抹浅笑:“阿媔,有客人?”
霍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故意介绍:“嗯,江城太子爷,祁煜。”她又看向祁煜,硬着头皮道:“这位是京中权贵,司湛。”
“我不瞎。”祁煜狠狠瞪了她一眼。
这时,边彻和林峤也提着刚钓的鱼走了进来,看见祁煜,都不约而同地愣在原地。
司湛却淡然自若,径直走到花园的洗手台旁慢条斯理地洗手,然后才向祁煜走去,“祁少,多日不见。”他仿佛完全不在意祁煜的无视,转而温声对霍媔说:“老朋友来,该尽地主之谊。在家里吃,还是外面?”
霍媔夹在两人之间,只觉进退维谷,喉头哽塞。
祁煜看着他们这老夫老妻般的熟稔相处,怒火值瞬间飙升,他一把将霍媔搂进怀里,语气亲昵却带着挑衅:“宝贝,咱们是在家里吃还是外面吃啊?今天你这儿客人还挺多。”
霍媔左右为难,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最终弱弱道:“家里吧。”
她不敢去外面丢人现眼。
司湛接收到她眼中恳求放过的信号,了然地淡淡一笑:“好,我去帮李飒。你陪祁少好好聊会儿。”那语气,俨然是男主人的姿态。
祁煜被他这副故作大度的样子气得直翻白眼,忍不住宣示主权:“司湛,霍媔是我女朋友!”
司湛脚步微顿,头也没回,只淡淡抛下一句:“她是我儿子的母亲,永远都是我的女人。”随即,他无视祁煜那几乎要喷火的眼神,气定神闲地给边彻递了个眼色,“帮忙。”
边彻见这场剑拔弩张的对峙竟如此平淡收场,颇有些意犹未尽,不情不愿地跟着司湛进了厨房。
“大哥,你的情敌都杀上门来了,你还能淡定地在这儿杀鱼?”边彻倚在流理台边,语带戏谑。
“我一个即将当爹的人,跟一个小崽子计较什么?”司湛轻嗤一声,手起刀落,鱼鳞纷飞。
边彻打趣道:“霍媔比他还小了半岁呢,难不成在你眼里她还是个未成年?”
司湛一记冷眼射过去。
“瞪我干嘛?你情敌在外面呢。”边彻撇嘴。
“你别在旁边拱火。”司湛警告道。
“啧啧啧,”边彻摇头,一副看到稀奇事物的模样,“真是活久见,心狠手辣、凉薄无情的司大老板,居然能容忍情敌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跟心爱的女人卿卿我我。”
“呵,”司湛手下动作不停,玩味地反问,“不然呢?现在就把这把刀插他心窝子上?”
边彻看着他杀鱼那利落果断、隐隐带着杀气的动作,不禁笑出声,“行,你赢了。”
一旁的李飒则如同没有感情的机器人,麻利地洗菜、切菜、准备配料,对身边的对话充耳不闻。
“剩下的三条,你自己处理。”司湛将手头清理干净的鱼放入砂锅,开始准备煲汤,把剩下的活计交给边彻,“做酸菜鱼。”
“得令!”边彻笑话完他,也撸起袖子开始干活。
花园里,霍媔绞尽脑汁地哄着祁煜,偏偏这位太子爷油盐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