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涯站在祠堂门口,手扶着门框。青铜楔子在胸口跳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撞到了。他低头看了眼剑柄,玄铁剑还在,可掌心的皮已经被震裂了。
他走进去。
供桌上点着一盏油灯,火苗不高,照得纸扎人影子贴在墙上。谢灵犀站在那儿,头低着,裙摆垂到地面。她没动,也没说话。
“你每次改写因果,都要付出代价。”他说,“那我呢?”
没人回答。
他往前走了一步,膝盖有点软。刚才那一瞬间,他改了三个预警级别,把云星月周围的危险值从红色压到了蓝。系统没有提示,但他知道反噬来了。肋骨像是被人用钝器敲过,呼吸时有拉扯感。
他伸手碰了碰谢灵犀的袖子。
指尖刚触到纸面,就听见齿轮转动的声音。
他猛地抬头。
纸扎人睁开了眼睛。里面不是瞳孔,是两圈青铜做的轮子,正缓缓旋转。她的嘴没张开,可声音直接钻进了耳朵里:“你每用一次禁术,寿命少十年。”
谢无涯后退半步,脚跟撞上了门槛。
“什么意思?”
“你以为你在保护她?”那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刮过石板,“你是在替她死。”
他喘了口气,喉咙发干。
“我不信。”
话刚出口,胸前的楔子突然刺进去一截。痛感不是尖锐的那种,更像是从骨头里长出来的,慢慢往心脏挤。他弯下腰,一只手撑住供桌,指节压在油灯边缘。
灯焰晃了三下。
谢灵犀抬起手,指向自己的裙摆。
他看过去。
密密麻麻的字迹爬满纸面,全是谢家历代家主的谥号。可就在最
【谢无涯,生于癸亥年冬月十七,卒于……】
后面空白。
他伸手撕下了那一片。
纸人发出一声笑。不是人该有的笑声,是金属互相摩擦的声音。她的左眼齿轮停了,右眼还在转。
“现在你知道了。”她说,“你还想继续吗?”
他没答。
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纸片。墨迹在微微渗开,像血一样往边上漫。
玄铁剑忽然震动起来。
他把它拔出来,剑身已经出现裂纹。不是从中间断的,是一道一道细线,像是内部结构被什么东西啃过。剑脊上的铭文开始脱落,一个个小牌子浮起来,总共二十四枚,全写着名字。
他认得这些名字。
父亲说过,他们是谢家历代持剑者,也是最早一批封魔系统的绑定人。他们死了以后,名字刻进剑里,成了镇压通灵体的锚点。
现在它们全都飞了起来。
灰影一样的东西裹着姓名牌,穿过窗户,冲向夜空。速度快得看不见轨迹,只留下一道道划破空气的痕迹。
他追出去。
站在院子里抬头看。
那些灰影直奔校长室而去,撞进观测之眼的虹膜位置。整颗眼球剧烈抖动,表面裂开三道口子,血一样的液体流下来,在数据层上烧出三个字:
云星月。
那三个字亮了一下,又暗下去,再亮起来时变成了红色。
整个校园的灯闪了一次。
谢无涯站在原地,剑还握在手里,但已经断了。从中间裂开,一半掉在地上,另一半还在他掌中。剑柄沾了汗和血,滑得几乎拿不住。
他低头看那截残刃。
原来不是剑选择了主人。
是主人耗尽了,剑也就碎了。
他想起昨夜云星月跪在教室里的样子,左眼流血,右手抓着一块裂开的怀表。她不知道有人一直在替她挡灾。也不知道每一次她避开死亡,都有人在背后折寿。
他抬手抹了把脸。
额角有血流下来,不知什么时候破的。可能是刚才撕纸的时候,也可能是剑断裂时的冲击。
“我还撑得住。”他说。
声音不大,像是说给谁听。
祠堂里的灯灭了。
谢灵犀的身影淡了一些,裙摆缺了一角,脸上也有焦痕。她闭着眼,嘴巴动了一下:“第七轮回……开始了。”
他没问什么叫第七轮回。
有些事,知道了也没用。
重要的是接下来做什么。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半截剑,握紧。虽然断了,但还能用。至少现在还能用。
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建筑内部的管道炸了。紧接着,广播系统滋啦响了一下,传出一段杂音,很快又归于安静。
他知道那不是故障。
是系统在反应。
云星月的名字出现在观测之眼上,意味着她正式被标记为高危目标。接下来会有更多拟态生物被激活,更多老师变成执行单元。南宫炽不会坐视不管。
他必须赶在清剿开始前做点什么。
可他刚迈出一步,胸口的楔子又沉了一下。
这次不只是痛。
是冷。
像有根冰针顺着血管插进心脏。
他停下脚步,靠住墙。
呼吸变得重了。
手指松了松,又攥紧。残剑硌着掌心,带来一点真实的痛感,让他保持清醒。
“只要还能动……”他低声说,“就还能拦一次。”
祠堂外风起来了。
吹动屋檐下的铜铃,响了一声。
他抬起头,看向校长室方向。
那颗悬浮的眼球还在转动,血字未消。而在它深处,某些数据流正在重组。新的指令生成中,目标锁定路径正在展开。
他站着没动。
直到听见第二声铃响。
然后他转身,朝侧门走去。步伐不稳,但没有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