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看去,被踩断的根须断口处渗出暗红色液体,滴落地面时竟冒出白烟。时栖立刻用浇花壶盖住断口,壶嘴贴住伤口边缘,像是在封存什么。
“别让它流出来。”他说,“这些汁液里有残留意识,沾上会梦见死人最后的记忆。”
我没再踩,小心翼翼绕开密集根系。终于走到箭头所指的位置,我蹲下,用手拨开腐叶和浮土。
泥土翻开不到十公分,就露出森白的骨节。
是一具半埋的骷髅,上半身暴露在外,穿着二十年前的校工制服,胸口空荡,肋骨断裂处有明显啃噬痕迹。最诡异的是右手——五指蜷缩成抓握状,掌心紧紧扣着一枚变形的金属物件。
我小心掰开指骨,取出那东西。
南昭学院校徽。边缘扭曲,铭文模糊,可仍能辨认出刻字年份:1998。
左眼忽然刺痛,银光不受控制地闪了一下。就在那一瞬,我听见了声音——极其微弱,像是从极深处传来:
“……名字……不能刻……”
声音戛然而止。
我攥紧校徽,抬头看向时栖,“你说它吃过系统核心?”
他蹲下来,用浇花壶嘴轻轻冲洗骷髅指缝,壶身与骨头相触时发出轻微的嗡鸣。片刻后,他低声说:“这人不是自然死亡。他的系统核心被强行剥离,然后……被植物吸收了。”
“哪种植物?”
他抬手指向那株黑向日葵,“和我培育的变异株同源。但这一株,不是我种的。”
我盯着那朵花。它静静立在骷髅旁,叶片不再卷曲,可叶面正缓缓渗出一滴暗红汁液,顺着茎秆滑落,滴在骷髅空荡的胸腔里。
谢无涯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它在喂它。”
没人接话。
空气凝滞了几秒,时栖伸手想去摘那滴汁液,指尖刚碰到叶面,整株花猛然一震,叶片全部竖起,像受到惊吓般收缩成团。与此同时,远处祭坛方向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移动。
我立刻把校徽塞进衣兜,伸手扶住谢无涯,“我们得查清楚这人是谁。”
时栖站起身,脸色比刚才更白,“我已经查过。1998年失踪的校工,登记名叫林九。但他真正的身份……是第一批系统植入实验的失败品。”
“什么意思?”
“他本该是第一个持有者。”时栖看着我,眼神复杂,“可他在觉醒当天逃了。名单上,他的名字被划掉了。”
我脑中一震。
母亲笔记里的那句话突然浮现:“献祭名册开启之时,双生者之一必堕为引路童。”
如果林九是初代持有者,那他的消失,是不是意味着名册从未真正关闭?而现在的陆绾绾,是不是只是补上了那个空缺?
谢无涯忽然低咳了一声,身子一歪,全靠我和时栖撑着才没倒下。他胸口的楔子又深了一截,血浸透了半边衣服。
“撑不住了。”他喘着气。
我看向前方。祭坛静默,镜面不再波动,可那股压迫感仍在。黑向日葵的汁液还在滴,一滴,一滴,落在骷髅空荡的胸腔里。
我伸手摸向耳坠。
阿絮还没醒。怨气值归零,系统休眠。但现在,我已经不需要它告诉我该做什么。
我把谢无涯的胳膊搭在肩上,对时栖说:“把他放平。”
时栖看了我一眼,没问为什么。
我蹲下,从衣兜里掏出校徽,放在骷髅张开的左手指骨上。
金属与骨头相触的瞬间,那滴悬在叶尖的汁液,终于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