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还残存着那道余温,焦黑的手印像一块烙在地上的疤。玉坠贴在掌心,震动不止,那个孩子的哭声从缝隙里渗出来,一声比一声急。
我抬头看向陆绾绾。
她坐在几步外的台阶上,手指蜷着,指甲缝干涸发白。刚才那一幕之后,她再没动过。我知道她在等——等一个信号,等一句准话。
“你能听见吗?”我问,声音压得很低。
她点头,嘴唇有点抖:“不是幻觉……它在找妈妈。”
我攥紧玉坠。原来第734号实验体残留的意识,并不只是数据堆叠。它是有情感的,是活过的,哪怕只是一瞬。
而这些银沙……是时间系统废弃的记忆燃料,也是唯一能承载真实影像的介质。
“最后一次了。”我说,“不往后倒,往前推。把所有流失的银沙拉回来。”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她的手抬起来,在空中停顿了一秒,然后狠狠掐进自己手腕内侧。血珠顺着指缝滑下,滴在地上时竟没有散开,而是凝成细小的银点,迅速蒸发。
她开始逆向释放能力。
不是回溯时间,而是将过去三十次回溯中逸散出去的银沙,强行从虚空中拽回。空气微微扭曲,像是有看不见的线被一根根绷紧。那些银色粉末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微弱的冷光,像是被磁石吸引的铁屑。
它们聚在她掌心,旋转、压缩,最终凝成一座拇指大小的沙漏状时计。
表盘中央,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长发,校裙,左耳一枚银杏叶耳坠。
是我的母亲。
我喉咙一紧。
陆绾绾喘得厉害,整个人摇晃了一下才稳住。“只能维持三分钟……碰了就会碎。”
我没有回答,只是慢慢站起身,走向她。
右眼还在流血,视线模糊。我闭上它,仅靠左眼银核的微光支撑冥想状态。每走一步,体内都像有刀片在刮。但我知道,现在不能停。
我摘下耳坠,轻轻按在时计表面。
银杏形状的金属与沙漏接触的瞬间,发出一声极轻的共鸣。时计的流转速度慢了下来。
我伸手,触碰到表盘。
记忆洪流炸开。
七百三十三个世界,七百三十三次牺牲。
第一个画面:礼堂起火,母亲抱着婴儿冲向通风口。黑袍人逼近,她把孩子塞进去,转身扑向控制台,引爆了能源核心。
第二个画面:暴雨夜,她站在桥边,身后追兵持刀而来。她将襁褓放进漂流的纸船,自己跳入江中,用身体引开通灵犬群。
第三个画面:雪原深处,她背着襁褓狂奔,脚印一路染红。追兵围拢时,她点燃随身携带的符纸,整片山林化作火海,而她始终没有回头。
……
每一个时空的母亲,都在最后一刻选择推开我,封死逃生通道,独自面对毁灭。
她们的眼神一模一样——决绝,却又温柔得让人心碎。
我不是最强的那个。
也不是最特别的那个。
我只是……每一次都被留下来的那个。
“原来如此。”我听见自己喃喃出声,“你们一直在替我死。”
时计剧烈震颤,银沙开始崩解。陆绾绾闷哼一声,仰头栽倒在台阶上,双眼失焦,不再动弹。
就在时计即将炸裂的刹那,一道灰雾从我脚下猛然升起,卷成半球形罩子,将我和陆绾绾完全包裹。
阿絮终于动了。
它的灰雾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暗,边缘泛着锈褐色,像是浸过陈年旧血。但它撑住了爆炸的冲击。
可紧接着,沙漏碎片并未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