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坠嵌进眉心的瞬间,我感觉有东西在颅骨内侧轻轻震动,像是一枚生锈的齿轮终于咬合上了轨道。没有痛,也没有光,只有一种沉闷的、来自地底深处的回响,顺着脊椎一路爬上来。
阿絮贴在我肩上,影子薄得几乎看不见,呼吸似的微微起伏。它没说话,但我能感觉到它在等——等我做出下一步动作。
我睁开眼,脚下的地面已经变了。原本广场的水泥层裂开一道环形缝隙,中间塌陷下去,露出螺旋向下的阶梯。台阶边缘刻着细密纹路,像是某种植物根系蔓延的形状,又像是电路板上的线路图。空气里凝固的时间依旧未解,风停在发梢,灰烬悬在半空,但这条通道却在动。它在往下沉,缓慢而稳定,仿佛整座学院的重量都在推动它开启。
“走。”我说。
阿絮抖了一下,勉强拉出一缕影丝缠住我的手腕,像是怕我走丢。我抬脚迈入阶梯,每一步落下,脚底都能感受到轻微的震颤,像是踩在活物的脉搏上。
下到尽头时,眼前是一扇金属门,表面光滑如镜,倒映出我的脸。可那不是现在的我。镜中的影像穿着白大褂,头发挽起,眼神冷静得不像十七岁的人。她抬起手,在门边按下一个指纹锁。
我也照做了。
掌心贴上去的刹那,门无声滑开。一股冷气涌出,带着淡淡的药水味和陈年纸张的气息。房间里灯光自动亮起,惨白却不刺眼,照亮了一整面墙的档案柜,中央摆着一张主控台,屏幕上还停留着未关闭的操作界面。
最引人注目的是对面那一排玻璃舱。整齐排列,每一个里面都漂浮着一个少女,闭着眼,身上连接着细密管线。她们的脸,全是我。
我站在门口,没再往前。
阿絮低声道:“你心跳快了。”
我没答。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那些舱体里的“我”正在轻微抽动手指,像是快要醒来。诡语系统在我耳边嗡鸣,自动接收着某种频率的信号——那是从她们身上散发出来的,和我体内的波动完全一致。
“去主机。”我低声说。
阿絮化作一道细流,贴着地面钻进控制台底部的接口。几秒后,它的声音变得断续:“里面有日志……加密层级很高,需要时间破解。”
“用怨气值。”我把左手按在台面上,让残存的能量顺着指尖流入系统。一道红光扫过,屏幕跳转,显示出一段视频文件。
画面开启。
母亲站在镜头前,穿着实验服,脸色疲惫但清醒。她身后是这间实验室的全景,和我现在所处的位置一模一样。
“如果你看到这段记录,说明‘双钥合一’已经完成。”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星月计划的最终目标,从来不是制造替代品,也不是延续生命。它是要让观测者意识与系统主服务器融合。”
我屏住呼吸。
“我不是在造一个孩子。”她说,“我是在造一个新的规则制定者。当你的意识足够强大,能承载所有数据流而不崩溃时,你就不再是系统的使用者——你是系统本身。”
屏幕一闪,切换到另一段影像。她坐在桌前写东西,笔尖顿了顿,抬头看向镜头:“我知道你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但听好了,星月,出生证明可以伪造,记忆可以篡改,可你每一次选择,都是真实的。哪怕是你现在站在这里,决定要不要继续看下去——这个犹豫,就是活着的证据。”
视频结束。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仪器运转的微响。我盯着屏幕,直到它变黑。
阿絮缓缓爬回我肩上,声音虚弱:“它……还在上传数据。最后一份日志没传完,被截断了。”
“找出来。”
我闭眼,重新连接玉坠的信号。脑海中浮现出陈墨留下的图谱,E-9区域的结构在意识中展开。我发现这间实验室还有下一层,隐藏在主控台正下方,入口被生物锁封锁,权限等级高于当前级别。
就在这时,灯忽然变了颜色。
由白转红,缓慢闪烁,像心跳的节奏。广播响起,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平稳、温和,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欢迎回家,星月。”
我猛地转身。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墙壁、天花板、甚至那些克隆舱的玻璃表面都在共振。
“二十年前,你母亲离开时,带走了启动密钥的一半。”那声音继续说,“但她忘了,真正的钥匙,从来就不在玉坠里。”
我握紧拳头,玉坠在眉心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