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刚吹进诊所时,阮初就知道今天会有点不对劲。她在门口换上干净的室内鞋,打开窗,把夜里留下的空气换掉。诊所不大,但被她整理得干净利落——柜子上东西摆得像标本一样精准,连药片的方向都一律朝同一边。
雨后的城市潮湿,空气里藏着很难被察觉的噪点。阮初已经习惯从这种“背景噪声”里分辨世界是否正常,可今天的噪声太弱,弱得像是某种信号断掉后留下的后遗症。
她打开仪器电源,让系统预热。屏幕亮起的一瞬间,波形像一条细小的光蛇,沿着屏幕最底端颤动了一下。
不是梦脉冲。
也不是电压不稳。
更像——
某个失去主人的系统尝试“记起”自己。
她皱了皱眉,把这念头甩掉:
母梦已经死了。
梦权脉冲也彻底停止。
世界终于能睡。
她不愿让诊所沾上“过去”的影子。
门铃“叮”地响了一声。
一个青年抱着自己的妹妹走进来。小女孩八九岁,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医生,她说看见了光。”青年语速急切,“不是普通的光,是……”
小女孩抢在哥哥前面说:“是跳动的那种。”
阮初的心里微微一紧。
跳动的光。
这个说法太像旧时代的描述。
她蹲下,柔声问:“光是什么颜色?”
“白的,”小女孩用手比划,“像墙上那个灯,但是不是灯。”
阮初点点头,指了指诊察椅:“躺上去好不好?我给你看一看。”
小女孩乖乖躺下,手抓着自己的衣角。
阮初给她戴上脑电连接片,调整参数。
屏幕里,波形先是稳定的alpha节律,像浅水湖面。
再往后,她看到了一个让她几乎停住呼吸的东西——
在第三段监测周期里,波形突然出现一个极浅、极短的脉冲峰值。
就像梦权时代脉冲的……影子。
不是攻击,也不是入侵。
更像是人类梦的某种“自发性回响”。
她没有说话,只把数据存档。
青年在旁边紧张得手心冒汗:“医……医生,她是不是又要发生以前那种……?”
“不会。”阮初抬眼,“这和梦禁时期的不一样。”
“那她为什么看到光?”
“因为她的脑子在学习重新做梦。”
小女孩怯怯地问:“所以我不是坏掉了吗?”
“当然不是。”阮初摸摸她头发,“你是正常的,是在恢复。
以前的梦是被系统托着走,现在它得自己长回来。”
青年松了口气,但还是不太放心:“那以后……她会不会继续看到那些光?”
“会。”阮初说得很自然,“但那是梦的语言,不是危险。”
阮初递给她一张简单的画纸:“下一次看到光,用画的告诉我。梦不会伤害你。”
小女孩点点头,把画纸收进怀里。
等兄妹离开后,诊所重新安静下来。
阮初坐在电脑前,重新调出刚才的波形。她盯着那一小段脉冲影,像盯着某种不能被定义的东西。
她不是害怕。
只是——
梦权尽管回到自然状态,但它毕竟曾存在过。
那种规模、那种力量,不可能彻底消失。
它们一定会以某种方式,在人类的脑海里残存一部分痕迹。
她揉揉眉心,有些疲倦。
门铃再次响起。
这次来的是老魏。他抱着猫,一脸无奈:“医生,你看看它,这两天晚上老盯墙。”
阮初看猫一眼:“你确定不是你家墙发霉?”
“不是,”老魏拍胸脯保证,“它盯着同一个点,死盯。”
阮初接过猫,放在诊察台上。猫很乖,很圆,一点都不像经历过梦禁时代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