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抓紧修修了。”郑卫国自言自语,拿笔记了几笔。“三间屋子并排,中间用黄泥墙隔着,正好男女分开住。就是窗户纸都破了,屋顶有几处茅草薄了,得补。哎……最要紧的是,得在靠东头那间屋子的外间,盘个灶,加个能烧火做饭的地方。城里的娃娃来这犄角旮旯的地能干啥啊,咋寻思的呢……”
晌午吃完饭,郑卫国就把屯子里几个手艺好的劳力,像会木匠活的、会抹墙盘炕的张老蔫、王老棍他们叫到了队部。
“知青马上到了,住处定在磨坊东头那空仓房,”郑卫国开门见山,“三间屋,收拾出来,男女分开。窗户纸重新糊,屋顶检查补漏,特别是东头那间,得赶紧盘个灶,砌个烟囱,让他们能自己开火。”
张老蔫吧嗒口旱烟:“盘灶没问题,半天功夫就利索。就是砖石得现拉。”
“我下午就安排人去拉,”郑卫国点头,“茅草也一并拉回来,把屋顶该加厚的加厚。争取三天内收拾利索,别等知青来了抓瞎。”
王老棍搓搓手:“放心吧大队长,保证收拾得暖暖和和,不能让城里来的娃娃觉得咱靠山屯亏待人。”
说干就干。第二天,仓房那边就热闹起来。和泥的、搬砖的、上房铺草的、清理屋里积年灰尘的,吆喝声传出去老远。
程飞跟着程秋霞去李风花家送鞋样子,路过仓房,好奇地扒着院墙往里看。只见张老蔫正带着人叮叮当当地砌灶,黄泥掺着麦秸,抹得溜光水滑。王老棍则带着两个后生,架着梯子爬上屋顶,把一捆捆金黄的茅草铺上去,压实。
“妈,他们,干啥?”程飞指着问。
“给新来的知青收拾窝呢,”程秋霞也瞅了一眼,“听说都是城里念过书的娃娃,来咱这儿锻炼,不容易,得住得像样点。”
正说着,郑卫国也背着手过来查看进度,见到程秋霞母女,点了点头:“秋霞来了。”又对屋里干活的喊:“老蔫,灶坑别留太大缝隙,省得倒烟。老棍,屋顶边角多压点石头,开春风大。”
“知道了大队长!这事交给我们你就放心吧。”屋里屋外传来响亮的回应。
程飞看着郑卫国指挥若定,觉得他很厉害,能让这么多人都听话。她吸了吸鼻子,空气里多了新砌土灶的湿泥气息,不难闻。
“郑队长,这边收拾完,还得给他们预备点柴火吧?”程秋霞提醒了一句。
“嗯,已经让几个半大小子去后山搂松树毛子了,先备上几捆。”郑卫国考虑得很周全。
程飞的目光越过忙碌的人群,看向磨坊那边。莲娜依旧安静地坐在门口,似乎对这边的喧嚣有些好奇,但又不敢靠近。老马站在她身边,也望着仓房的方向。
那只狸花猫不知何时也溜达了过来,轻盈地跃上仓房院墙的一个缺口,蹲在那里,黄绿色的眼睛冷静地审视着毛色也更鲜亮。
程飞看到猫,眼睛弯了弯。猫似乎也注意到了她,尾巴尖极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郑卫国顺着程飞的目光也看到了墙头的猫,笑了笑:“这猫倒是会挑地方,以后知青住进来,估计它也能混点吃食。”
“它是我的朋友。”程飞仰头看着猫。
她们聊着知青安置的事儿,程飞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她不太明白“知青”具体是干什么的,但感觉屯子里的大人们都挺重视这件事,连话都比平时多了些。
角落里的猫似乎被她们的说话声吵到了,懒洋洋地站起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每一个关节都舒展开来,然后迈着它那独特的、悄无声息的步子,熟门熟路地跳上矮树,回头又看了程飞一眼,身影一闪,便不见了。
仓房的修缮工作热火朝天地进行着。新的窗户纸糊上了,屋里亮堂了不少;屋顶厚实了,想必下雨也不会漏了;东头那间屋外,一个崭新的灶台已然成型,连着新砌的烟囱,只等晾干就能使用。空荡了许久的仓房,渐渐有了家的雏形。
屯子里的人们路过时,都会驻足看上一眼,议论几句。
“这下好了,知青来了有地方落脚了。”
“听说来了六个,三男三女,正好住开。”
“也不知道城里娃娃吃不吃得惯咱这儿的伙食……”
“自己开火,想弄点啥都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