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飞在程秋霞怀里猛地绷直了身体,留着口水小手指着那扇门,喉咙里的“嗬嗬”声更明显了。
“飞飞别动,老马!马大哥!你在里面吗?出啥事了?”程秋霞壮着胆子喊道,声音在空旷的磨坊里回荡。
里面没有传来任何回应,仔细听却有压抑的、像是极力忍耐痛苦的喘息声。
程秋霞和李风花对视一眼,不再犹豫,她一手紧紧抱着程飞,另一只手握着顶门棍,用棍头猛地撞开了那扇虚掩的后屋门。
门开的瞬间,屋内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昏暗的油灯下,老马瘫坐在地上,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破旧毯子包裹着的人形。那人似乎是个女人,头发干枯凌乱,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下颌瘦削得可怕。老马的一条胳膊死死环着她,另一只手则用力捂着自己的大腿外侧,指缝间正不断渗出暗红色的血液,将他深色的裤子和身下的地面染红了一小片。
而在他们旁边,地上扔着一把带血的、老马平时用来修磨盘的小凿子。
更让人心惊的是,在那个女人偶尔因痛苦而微微抬头的瞬间,油灯的光照亮了她的一只眼睛——那是一只极其罕见的、如同深潭寒玉般的墨绿色眼睛,此刻,那只眼睛里充满了混沌的痛苦和无法聚焦的恐惧。
“我的妈呀!鬼呀!”李风花吓得往后一跳。
吴秀兰也白了脸,手里的铁锹差点掉地上。
老马看到冲进来的众人,尤其是看到被程秋霞抱在怀里、正目不转睛盯着他怀里女人的程飞时,浑浊的眼睛里瞬间涌上了巨大的绝望和哀求,他嘶哑地、几乎是泣不成声地挤出几个字:“别……别吓着她……求你们……她是我闺女……亲闺女啊!”
闺女?!墨绿色的眼睛?!
程秋霞如遭雷击,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老马竟然有个闺女?看这样子,神志明显不清,而且刚才……是这闺女伤了老马?还是有歹人进来了?
就在这时,被老马称为闺女的女人似乎被闯入的生人刺激到,猛地挣扎起来,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那只完好的墨绿色眼睛死死盯住了离她最近的程秋霞以及程秋霞怀里的程飞。
程飞也毫不畏惧地回望着她,小鼻子用力嗅着空气中复杂的味道——血腥、草药、悲伤、疯狂,还有那丝熟悉的,属于同类的、微弱但确实存在的非人气息。
雨更大了,哗啦啦地砸在磨坊的屋顶上。油灯的火苗在穿堂而过的冷风中剧烈摇曳,将屋内几个僵持的人影投射在斑驳的土墙上,光怪陆离,如同鬼魅。
老马的秘密,以最惨烈的方式,猝不及防地暴露在了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