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秋霞叹了口气,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马大娘,都是过去的事了,别提了。”
马大娘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对着李风花和程飞就说开了:“过去咋了?过去那也是光荣,周连长是多好的人呐,当年可是十里八乡最出息的长的又高又俊,人也聪明有本事。要不是……唉……可惜了了的……秋霞你也是死心眼,就这么守着……”
李风花赶紧扯马大娘的袖子,使劲使眼色。
马大娘这才后知后觉地收住话头,尴尬地笑了笑:“那啥……针线还你了啊秋霞,谢谢了啊……我灶上还坐着水呢,我先回去了……”说完忙不迭地走了。
屋里又安静下来。李风花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程秋霞的脸色,没敢再乱说话。
程秋霞沉默地喂程飞吃完最后一口鸡蛋,拿出毛巾给她擦干净手和嘴,这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风花,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老周的事,在我这儿过不去。他是为国牺牲的,死得光荣。我嫁给他那天就知道当军嫂意味着啥。我现在日子过得挺好,有吃有穿,还有飞飞陪着,心里挺踏实。以后……别再提改嫁的事了。”
李风花看着程秋霞平静却坚定的侧脸,心里一阵酸楚和敬佩。她知道程秋霞男人周连长是好几年前在边境一次冲突中牺牲的,消息传回来时,程秋霞哭晕过去好几回,差点没缓过来。这些年,她一个人守着这房子,拒绝了多少说亲的,其中的苦和坚持,外人很难真正体会。
“哎,不提了不提了。”李风花重重点头,语气带着歉疚和郑重,“你看我,以后再也不乱点鸳鸯谱了,咱就守着飞飞过,把飞飞养得白白胖胖的,比啥都强。”
程秋霞这才露出一点笑容,摸了摸程飞的光头:“嗯,这就挺好。”
程飞虽然听不懂那些复杂的往事,但她能感觉到程秋霞刚才那一刻的悲伤和现在的释然。她伸出小手,轻轻抓住了程秋霞的一根手指,小声叫了一句:“大伊……”
这一声含糊却带着依赖的呼唤,瞬间驱散了程秋霞心底最后一点阴霾。她反手握紧程飞的小手,笑容变得真切起来:“哎!大伊在呢!”
李风花看着这一幕,心里也暖呼呼的,赶紧岔开话题:“对了,秋霞,开春队里说要挖水渠,你说咱能干点啥不?”
两个女人又开始聊起屯子里的公事,气氛重新变得轻松起来。
程飞安静地坐在一边,玩着程秋霞的衣角,小脑袋里却隐约记住了一个词——“周连长”,以及程秋霞提起这个词时,那双总是清澈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思念和痛楚。
程飞仰着头似懂非懂,只是下意识地更紧地挨近了程秋霞。
这个人类巢穴,除了温暖和食物,似乎还有很多她不明白的、复杂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