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必须的。你不知道,早年有个娘们爱在女人间挑事,那嘴巴巴的,贴糊男的没个边,开始大家不爱理她,她还挑唆村口老孙家爷们卖了刚生的闺女,补贴家里大儿子一家,气的老孙家大儿子跳脚,说谁敢卖他妹妹他宰了她,这才闹起来,大家一审家里爷们,原来她没少蛐蛐这种事。好家伙屯子里的老娘们给她那一顿胖揍啊,连她爹娘上来拉架都给揍了个乌眼青,她家锅都给凿个洞,后来她家着急忙慌把她嫁山东去了,”李奶奶得意地扬扬下巴,又想起一事。
“哦,还有,听说队里会计孙为民家的小子,孙学军,从县里高中放假回来了?那孩子可是咱屯子第一个高中生,文化人儿,说话文绉绉的,戴个眼镜。”
“回来了,昨天我还看见他了,帮着家里挑水呢。是个好孩子,就是身子骨看着单薄点,不像咱乡下孩子壮实。”程秋霞评价道。
“读书人嘛,都那样。将来肯定有出息,没准能考上大学,当干部呢。”李奶奶语气里带着羡慕,“老孙家祖坟冒青烟了。”
两人就这样东家长西家短地唠着,从谁家媳妇手艺好,讲到谁家婆婆难相处;从今年队里能分多少粮,讲到开春哪块地种啥庄稼;从屯子里的新鲜事,讲到县里传来的模糊消息……
程飞虽然大多听不懂,那些复杂的人名和关系在她脑子里搅成一团浆糊,但她能感受到这种闲聊中蕴含的浓浓的生活气息和人情味儿。这个小小的屯子,就像一张网,每个人都是网上的一个结,彼此牵连,息息相关。
她听着听着,啃地瓜的速度慢了下来,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有点犯困了。
李奶奶看着她那样,慈爱地笑了:“看给孩子困的。秋霞啊,天也不早了,带飞飞回去睡个下晌觉吧。这烤地瓜拿着,晚上熥一熥再吃。”
程秋霞也没推辞,道了谢,把昏昏欲睡的程飞抱起来,用大围巾裹严实了脑袋,跟李奶奶道别。
走出邻居家院子,冷风一吹,程飞稍微清醒了点,趴在程秋霞肩膀上,看着夕阳给雪地和小房子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屯子里炊烟更浓了。
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嘴里还残留着烤地瓜的甜味,耳朵里似乎还回响着两位大姨絮絮叨叨又充满生气的家常话。
虽然她还是记不住谁是谁,但她模糊地知道,这里不只有程秋霞,还有很多人,他们都有名字,他们各有各的日子,各有各的欢喜和烦恼,像无数条细小的溪流,共同汇成了这片黑土地上鲜活的生活。
程秋霞抱着她,走在回家的雪路上,脚步踏实而平稳。
“飞飞困了吧?咱回家睡觉觉。”程秋霞的声音带着笑意,“明天大姨给你烀大骨头吃,好不好?”
程飞闭着眼睛,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什么是骨头?不过,既然是“大伊”给的,大概也是能吃的吧?带着这样的念头,她在程秋霞有节奏的摇晃中,彻底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