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历经风浪摧残的“海鹞号”终于在天际线上望见了登州那熟悉的、起伏的海岸轮廓。然而,随着船只逐渐靠近港口,一股异样的氛围便如同无形的水母触须,悄然缠绕上每个人的心头。
港口的戒备等级明显提升了数个层级。目之所及,巡逻的登州府兵数量激增,他们披坚执锐,五人一队,在各处要害位置往复巡梭,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海面与码头。对所有意图靠岸的船只,盘查也变得异常严格苛细,甚至有小型快船在港区外围游弋,监视着每一艘接近的船只。更令人不安的是,在码头上那些看似寻常的苦力、商贩与旅客之中,混杂着不少行动举止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陌生面孔。他们或倚靠货箱假寐,或蹲在岸边看似整理渔网,但那游移不定的、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神,却不断地在人群与海面上扫视,显然在搜寻着什么。
“情况不对劲。”赵虎凑到陈默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惯有的战场警觉,“岸上布满了暗桩,多了许多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陈默目光微凝,立刻示意掌舵的海爷,将“海鹞号”悄然转向,并未直接驶向繁忙的主港区,而是谨慎地停泊在港口外数里的一处僻静水域,借助几块巨大的礁石阴影作为掩护,暂不入港。他随即派出一名身形最为瘦小灵活、尤其擅长潜踪匿迹的京兆府好手,命其卸下显眼装备,只携带贴身短刃与信物,趁着暮色降临,悄然潜入冰冷的海水中,向着岸边泅渡而去,任务是秘密联系刺史府内的崔焕以及留守在城内的其他京兆府人员。
一个多时辰的等待,在压抑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漫长。当那名好手如同水鬼般悄无声息地攀回船舷时,他带回来的消息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大人,登州城内已是暗流汹涌,杀机四伏!”好手顾不上拧干湿透的衣襟,气息尚未平复便急声禀报,“我们离开的这几日,城内突然冒出来好几股背景不明、行事诡秘的人马,他们像是在一张无形的网上爬行的毒蜘蛛,正在四处暗中打听我们的行踪、‘海鹞号’的动向,甚至……是各位大人的样貌特征!崔刺史那边更是压力如山,据说有来自京师的御史手持密旨,正在暗中进行调查,罗织的罪名相当狠毒,直指崔刺史‘擅启边衅’、‘靡费国帑’,更险恶的是,还有流言隐隐影射他……与‘海外妖人’暗中勾结,图谋不轨!”
“还有,”好手顿了顿,脸上血色褪尽,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留在‘青雀号’上负责联络与看守的两名弟兄,就在三日前夜里,结伴外出采购补给时……于闹市之中神秘失踪了!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们的人暗中寻遍了可能的地方,毫无线索!”
众人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对手的反扑不仅来得迅猛,而且手段狠辣老练!这不仅仅是利用朝堂规则进行打压,更是直接动用黑暗手段,进行赤裸裸的人身清除与威慑!这意味着,他们在登州的落脚点、人员配置,很可能早已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之下,并且此刻正处于一张不断收紧的监视网中。
“是朝中那些视我们为眼中钉的权贵,还是‘拜火冥尊’残留的党羽?”裴明月的声音冷得如同数九寒冰,眼中杀意隐现。
“恐怕……这两股势力已经勾结在了一起,互为表里。”陈默的目光投向远处灯火阑珊、却危机四伏的登州城,眼神深沉如夜,“他们编织了一张大网,从庙堂之高到江湖之远,从坚实的陆地到莫测的海洋,正试图从四面八方将我们彻底围困,绞杀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