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再续。东瀛海的雾,浓得化不开,贴在皮肤上带着铁锈般的腥气,连海风都吹不散分毫。
那把刀,就是从这雾里浮出来的。
没人知道它在海底沉了多久,或许是十年,或许是百年。只知它出世那日,平静了半个月的海面突然翻涌如沸,巨浪拍碎了沿岸的渔船,更诡异的是,数百名前夜还在撒网的渔民,一夜之间尽数暴毙。尸体像被潮水推上岸的浮木,密密麻麻铺满了沙滩,每个人都七窍淌着暗红的血,脖颈处却光滑得不见一丝伤痕——仿佛体内的魂魄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抽走,只余下一具空洞的皮囊。
那是一把太刀,形制古朴却透着说不出的邪异。刀身是深沉的暗色,不是寻常铁器的灰黑,反倒像吸尽了所有光线,连雾色都穿不透。而刃口却泛着一抹妖异的猩红,不是铁锈的褐红,也不是鲜血的鲜红,倒像是活人的体温凝结在上面,隐隐还在微微发烫,仿佛刚从温热的咽喉上抹过。刀镡是太极阴阳鱼的形状,一黑一白两个半圆咬合,各自嵌着一颗人眼大小的宝石。黑色的那颗深不见底,看久了让人觉得魂魄都要被吸进去;白色的那颗则浑浊如死鱼的瞳孔,透着股死寂的寒凉。刀柄缠着几圈褪色的红绳,绳结处磨得发亮,末端吊着一枚巴掌大的骨牌,上面刻着两个古篆,笔画扭曲如符咒,正是“阴阳”二字。
此刀,名“阴阳刀”。
据传,它是百年前东瀛最邪门的铸刀师“鬼匠”千叶一郎,用禁术炼铸而成。为了这把刀,他近乎疯魔——先是拐来百名童男童女,不是用他们的血肉,而是取其纯净骨髓为引,逼出心头血为淬刀之水,再以秘术抽离他们的魂魄,凝练成刀身上的暗纹。他还将这些孩童的皮肤剥下,在上面绘制繁复的刀魂图,再将人皮蒙在刀胚上,让魂魄与刀身彻底相融。最后一步,他亲手将自己钉在熊熊燃烧的熔炉中央,以自身魂魄为薪火,以血肉之躯为模具,任由烈焰灼烧,直到身躯与刀胚融为一体,这把阴阳刀才真正铸成。
刀成之日,熔炉轰然炸裂,血雾冲天而起。千叶一郎从废墟中爬出,七窍都在喷血,原本壮实的身躯干枯得只剩一层皮裹着骨头,眼神却亮得吓人。可他还没来得及触摸自己耗尽心血铸成的刀,就被刀身传来的巨大吸力反噬,体内的精血瞬间被抽干,最后化作一捧飞灰,消散在血雾里。而那把阴阳刀,却在血雾中发出低沉的嗡鸣,整整持续了三天三夜。第四日清晨,它竟自行出鞘,化作一道猩红流光,一夜之间屠尽了整个铸刀村。五百余口人,无论老幼,全都死得和后来的渔民一样,七窍流血,无一丝刀痕,整个村子成了死寂的坟场。
自此,阴阳刀成了东瀛最凶的妖物。传言说,此刀无需人握持,仅凭刀气就能杀人,一刀挥出,可屠三百人,刀气所及之处,生灵尽灭,连游荡的鬼魂都要被绞碎,不得超生。
为了争夺这把邪刀,东瀛各大忍宗、神社、妖道展开了长达十年的血战。伊贺与甲贺两大忍宗,在富士山麓杀得尸横遍野,忍术的爆炸声震裂了山岩,鲜血顺着溪流往下淌,染红了半片山林;阴阳寮的术士与天照神宫的神官,在京都的废墟上火拼,符咒与神雷交织,把原本就残破的古都炸得更彻底,最后活着离开的不足十人;就连一向避世不出的“影之里”,都派出了十二名顶尖影杀,他们不问刀的威力,只为斩下持刀者的头颅,免得这把刀再为祸世间。
可这场血战,非但没毁掉阴阳刀,反而让它染透了无数人的怨念与精血,变得愈发凶戾。每一次易主,都伴随着一场大屠杀,到最后,没人再敢轻易触碰它,却又没人舍得放弃,只把它当成权力与力量的象征,互相倾轧。
最后,这把刀落入了一个名叫“瘟臭千叶”的浪人之手。
此人本是东瀛陆军的败军之将,因一场战役惨败,被剥夺了军衔,逐出兵营,流落为寇。没人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竟能降服这把凶刀——有人说他献祭了自己的妻儿,有人说他生吃了九十九个怨灵,更有人说他把自己的半颗心脏挖出来,有刀魂定下了血契。不管真相如何,他成了阴阳刀的新主人,却也彻底变了模样:眼神浑浊得像蒙了一层泥,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嘴唇干裂起皮,每逢月圆之夜,就会独自跑到荒郊野岭,发出非人的嘶吼,那声音不似人声,反倒像有千百个鬼魂在他体内哭嚎挣扎。
他带着阴阳刀,悄悄潜入了上海滩的日占区,藏身在外滩十六号的地下。那里原本是一家外国银行的金库,被日军秘密改建,成了一处无人知晓的秘库,也成了他炼制邪术的巢穴。
马飞飞接到军统命令时,正在租界的一家茶馆里听戏。命令很简单,却字字千钧:毁灭阴阳妖刀,诛杀瘟臭千叶,夺回被他炼制成容器的魂匣。
藏刀堂,就是那处地下密库的名字。它深埋地底三层,四壁用混着朱砂和黑狗血的钢筋水泥浇筑,墙面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镇邪符阵,每一道符咒都用朱砂混合着活人的血绘制,透着股压抑的邪气。瘟臭千叶不仅将阴阳刀镇在最深处的“九幽锁魂大阵”阵眼,还抓了不少抗日志士和无辜百姓,用邪术炼制魂匣,以这些人的魂魄为自己续命,同时也为阴阳刀提供源源不断的怨念之力。
行动定在子时,那是一日之内阴气最盛的时刻,也是阵眼力量相对薄弱的时机。
同行的有四人:马飞飞,上海滩地下军统站副站长,一手八卦金装锏使得出神入化;岳镇山,精通奇门遁甲和符咒之术,是这次行动的破阵主力;上海青帮的包打听,姓刘,人送外号“顺风耳”,熟悉租界和日占区的每一条大街小巷,消息灵通,更擅长潜行打探;还有三名军统的精锐特工,个个身手不凡,手里握着加装了消音器的驳壳枪。
他们靠着一张从日军少佐尸体上搜出来的地图,在刘打听的带领下,避开了日军的巡逻队,摸到了外滩十六号的后院。岳镇山掏出三枚遁甲符,分给众人:“贴在衣襟上,能暂时隐匿气息,避开外层的警戒法阵。”
众人依言照做,果然顺利穿过了三道暗藏杀机的雷火阵。那些法阵看着不起眼,只是地面上刻着几道隐晦的纹路,可一旦有人闯入,就会触发天雷和烈火,瞬间将人化为灰烬。
刚踏入后院,就撞上了一队巡逻的“忍者傀”。
那根本不是活人。它们穿着残破的黑色忍服,身上还留着狰狞的伤口,有的断了胳膊,有的少了半边脸,露出森白的骨头,双眼却泛着猩红的光芒,像两团跳动的鬼火。它们行动如风,力大无穷,刀枪不入,手中握着锈迹斑斑的短刀,移动时听不到脚步声,只发出“咯咯”的机械声响,像是骨头在互相摩擦。刘打听压低声音解释:“这些是用战死的东瀛忍者和汉奸炼制成的活尸,没有痛觉,只会服从命令杀人。”
“上!”马飞飞低喝一声,不等忍者傀逼近,手中的八卦金装锏已经挥了出去。那锏身由精钢打造,上面刻着八卦纹路,挥动时带起一阵破空声,金光炸裂,正正砸在冲在最前的忍者傀胸口。只听“嘭”的一声闷响,那忍者傀的胸口被砸出一个大洞,青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没了动静,化为一滩腥臭的黑水。
岳镇山同时掐诀念咒,指尖夹着的奇门符瞬间炸开,一道黄光如幕布般展开,将身边的两名特工笼罩。几乎是同时,三道毒镖从暗处射来,打在黄光上,发出“叮叮”的脆响,掉落在地,镖尖泛着暗绿色的光泽,显然涂了剧毒。
刘打听最是机灵,他身形一闪,如同狸猫般滚到一名忍者傀身后,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锋利的短刃——那是他从青帮库房里淘来的,吹毛可断。他反手一捅,短刃直没至柄,插进了忍者傀的后颈处。那里是活尸的气门所在,忍者傀身体一僵,猩红的眼睛瞬间失去光泽,轰然倒地。
一场血战在所难免。三名军统特工开枪射击,子弹打在忍者傀身上,只能留下一个个白印,根本无法造成致命伤害,反而激怒了它们。一名忍者傀嘶吼着扑向一名特工,那特工反应极快,侧身避开,手中的驳壳枪枪口顶住忍者傀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闷响,忍者傀的脑袋被打穿一个洞,黑血和脑浆混合着流出来,终于不再动弹。
马飞飞的八卦金装锏舞得密不透风,金光闪烁间,每一击都力道千钧,忍者傀要么被砸成肉泥,要么被拦腰打断,腥臭的黑水染红了地面。岳镇山一边用符咒抵挡攻击,一边寻找忍者傀的破绽,时不时抛出一张烈火符,将扑来的忍者傀烧成一团火球。刘打听则游走在边缘,专挑忍者傀的气门下手,短刃翻飞,招招致命。
一刻钟后,七具忍者傀尽数被销毁,可众人也个个带伤。一名特工的胳膊被忍者傀的短刀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直流;刘打听的肩膀被撞了一下,疼得龇牙咧嘴;马飞飞的衣襟被划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结实的肌肉,上面沾着不少黑血。
“没时间处理伤口,进主楼!”马飞飞抹去脸上溅到的黑血,眼神冷峻,没有丝毫迟疑。他知道,这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危险还在地下。
岳镇山从背包里掏出破禁符,贴在主楼后门的铁门上。那铁门厚重无比,上面刻着复杂的符文,显然是一道防护法阵。马飞飞咬破自己的指尖,将鲜血滴在破禁符上:“以血为引,破!”
三张漆黑的破禁符瞬间吸饱了精血,泛起幽绿的光芒,门上的铜纹开始扭曲变形,像是有活物在里面挣扎。片刻后,“轰”的一声巨响,铁门轰然塌陷,扬起漫天尘烟,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和腐臭味从地下弥漫上来,让人胃里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