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飞飞荡平东瀛海蛊,驱离盘踞东太平洋几个大岛的日寇残部后,盟军司令部一纸令下,将战后重建的重任交予马飞飞之手。为摸清岛民生计与治理实况,这一日,他携土着老麦酋长与麦木少爷轻装简行,暗查民情。
行至一座遍植桃花的小岛,马飞飞驻足于“坚惠乐园”朱漆园门下。目光扫过园内巧笑嫣然的女子,耳畔交织着日语、闽南语与西洋腔调的招呼声,竟无半分市井粗鄙,反倒透着一种令人诧异的秩序感——连风月之地都透着节制,这治理手段倒有些意思。
“这算哪门子海岛治理?公然设花街柳巷,成何体统!”老麦酋长皱紧眉头,压低声音嘟囔,“军统远征军向来严禁淫靡之风,这峀小木村长怕是胆大包天,胡作非为!”
马飞飞却抬手止住他,眸中精光一闪:“你只看表面。越是人欲易泛滥之地,越能检验治理真章。你瞧这些女子,衣着虽显轻薄,却无一人蓬头垢面;言语虽带风情,却无半句恶语伤人。门口有专人登记出入,墙上还贴着‘每日消毒、七日体检’的告示——连妓院都管得这般井井有条,此人能耐,远非寻常之辈。”
他抬脚入园,只见青石板路扫得一尘不染,院角花木修剪得疏朗有致,廊下悬着的竹制风铃被海风拂过,叮咚声脆得沁人心脾。一排排小屋依序排列,门上编号清晰如注,屋前小盆里的三角梅开得正艳。几名身着素白褂子的“医女”提着朱红药箱,正挨户巡查问诊——竟是专为园内女子诊病防疫的专人。
“连风月场所都设医防制度……”马飞飞指尖摩挲着廊柱,低声感慨,“此人不仅懂民生刚需,更摸透了人心所向。”
正思忖间,后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身着粗布短褂、头戴篾编草帽的年轻男子快步走来,身形虽瘦削,肩头却挺得笔直,风尘仆仆的脸上,一双眼睛亮得像淬了光。他身后跟着两名挑夫,正将成捆的糙纸与墨锭搬上木轮车,纸页间还沾着新鲜的油墨香。
男子身后的随从峀瘦瘦急忙上前见礼,又侧身指向马飞飞,“这位,自称是刚从东洋过来的客人,特意想见见咱们桃花岛坞的当家人!”
年轻男子摘下草帽,露出一张算不上俊朗、却透着精干的脸庞——正是桃花坞村长峀小木。他双手在衣襟上擦了擦,拱手行礼,语气不卑不亢:“在下峀小木,见过贵客。今日恰逢印新一期《桃花周报》,听闻您对岛上的卫生之事颇感兴趣?”
马飞飞眼中亮光更盛:“你便是老麦酋长辖区内的桃花岛坞峀小木村长?”
“正是。”
“这岛上的排污管网、供水系统,乃至妓院与超市的运营,皆非寻常村落可比。你以一座孤岛的资源,竟能建成如此有序之地,靠的是什么?”马飞飞问。
峀小木闻言,转头指向远处云雾缭绕的碧臣矿泉山,语气坦然:“靠的是山巅的活泉水眼,靠的是椰树掏空制成的排污管,更靠的是岛上百姓愿意认一个‘理’字。”
马飞飞凝视着眼前这个脚踩草鞋、裤脚还沾着泥点的年轻人,目光锐利如刀:“峀小木村长,我听说你带三十户渔民登岛时,立的第一条规矩是‘粪便不得乱排’?不是分田地,不是建房屋,也不是修渔船?”
峀小木村长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本用油布仔细包裹的册子,指尖掀开泛黄的纸页,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卫生条例”“排污规划”“水源分级”等条目,字迹虽算不上工整,却力透纸背。
“马先生,您不妨想想,若人人随地排泄,雨水一冲,污物便会流入近海,鱼虾定然死绝;海风一吹,瘴气四处弥漫,百姓难免染上疫病。到那时,再肥沃的田地也种不出庄稼,再富庶的岛屿也会变成死地。”他指尖在纸页上顿了顿,声音沉了几分,“我亲眼见过三座小岛因瘟疫灭村——起因,不过是一个渔民拉肚子后没洗手,便去水边打水。”
说着,他指向墙角并排架设的五根粗硕椰管:“这便是全岛的排污管,用老椰树掏空晒干后,内壁涂了火山灰与海藻胶熬制的黏液,既能防腐又能防漏。全岛三百二十七户,家家排污管都接入主管道,每日清晨都有专人沿着管道巡查。若是哪家管道堵塞,当即通报整改,三日之内不修,便扣减他家的‘贡献点’,当月不得领取村宗会配给的农家肥与食盐。”
马飞飞眉头微挑:“贡献点?”
“对。”峀小木村长从袖中取出一块刻着编号的竹牌,竹牌打磨得光滑温润,“这是咱们桃花坞的‘海岛贡献体系’。不管是种田、捕鱼,还是清扫街道、夜间巡逻,甚至是在学堂教书、帮邻里照看孩童,都能攒下贡献点。点数能换米粮、布匹、农具,还能让家里的孩子优先进入‘桃花学堂’读书。就连‘坚惠乐园’的姑娘们,只要每月体检合格、遵守规矩,每月也能领二十点。”
“你连妓女都给积分?”老麦酋长再也按捺不住,插话时声音都有些发颤,“这……这不合我们土着族的规矩!”
“在桃花坞,她们也是凭本事生活的人。”峀小木村长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们按时纳税,遵守岛规,配合防疫,还能为那些孤身在外的渔民排解孤寂。若是放任她们染病,进而传染全岛,这个责任谁来担?与其羞辱她们,不如尊重她们的生计;与其放任乱象,不如规范管理。在我们岛上,没有‘贱业’,只有‘分工’。”
马飞飞沉默了片刻,忽然话锋一转:“你这岛上的女子,可曾有人想离开?”
“有。”峀小木村长坦然点头,嘴角还带了点笑意,“去年就有两位姑娘攒够了贡献点,换了去横滨的船票,投奔在那边的亲戚。走的时候,我们还送了她们一包‘钱兜底’梯田种的辣椒,还有两匹岛上妇女自织的粗布。全岛的人都到码头送她们,还为她们放了海灯祈福。”
马飞飞眼中闪过一丝动容:“你就不怕她们出去后,把桃花坞的情况乱说,引来外人觊觎?”
“怕。”峀小木村长笑了笑,指尖捻了捻衣角,“但我不能拦着她们。桃花坞是家园,不是牢笼。有人愿意来,我举双手欢迎;有人想离开,我也真心祝福。真正好的地方,从不怕人走,只怕人不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