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飞飞与青牛刚挣脱那座覆满邪气的孤岛,咸腥海风还缠在衣角未散,天际云层突然被撕开几道裂口——紫电如活物般在云隙间窜动,雷弧噼啪作响,裹挟着能压垮山岳的天威,直直罩向一人一牛。
“牛魔王!昆仑禁地岂容邪魔踏足!”
云端传来的喝声堪比钟鼎轰鸣,震得下方海面翻涌成浪,连青牛身下那团原本凝实的祥云,都跟着颤了颤,边缘竟开始泛起细碎的云烟。
青牛瞳孔骤缩,低吼声里满是决绝。它周身沉寂许久的血纹骤然亮起,赤红色的光纹如熔岩般顺着肌理流动,竟是要燃烧千年血脉硬抗天谴!可旧伤早已深入骨髓,雷光刚触到身躯,那些结痂的伤口便轰然崩裂,滚烫的鲜血喷溅而出,瞬间将纯白的祥云染成刺目的赤红,连空气里都飘着血的腥甜。
就在这生死一线间,马飞飞腰间的青铜匕首突然剧烈震颤,一声清亮龙吟破鞘而出,震得周遭雷光都滞了半分。紧接着,青牛牛角处的血纹猛地炸开,一道赤焰符文裹挟着灼热气息冲上天际,在空中凝作一行古奥大字:“昆仑鼎为饵,寻吾于归墟……”
符文尚未消散,雷光最盛处突然闪过一道红衣虚影。铁扇公主的轮廓在光晕中模糊不清,唯有那双蓄满泪水的眼格外清晰,一声带着哭腔的“傻子,快走!”穿透雷霆轰鸣,像一根针,狠狠扎进马飞飞与青牛的心里。
染血的祥云再也撑不住,只能勉强托着两人伤痕累累的身躯,划开未褪尽的夜色,朝着西方昆仑的方向踉跄飞去。下方的海水渐渐平复,那座浸满鲜血与邪气的孤岛早已被碧波吞没,只剩一个巨大的漩涡在海面缓缓旋转,如同天地间一道沉默的伤疤。初升的朝阳洒下万道金芒,海面波光粼粼,却照不亮马飞飞眼底的疲惫,也暖不透青牛周身的寒意,只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沉甸甸地坠着劫后余生的沉重。
马飞飞瘫在青牛背上,肩膀被黑气长刀劈开的伤口虽已止血,可每一次祥云的颠簸,都像有根针在扯着筋肉,疼得他倒抽冷气。他侧头看向青牛后颈,曾如熔岩般鲜活的血纹,此刻黯淡得只剩枯槁的灰,连青牛的呼吸都变得沉重,每一次吐纳都像从破旧风箱里挤出来,带着细碎的喘息。
“老牛……挺得住不?”
马飞飞的声音混着海风的咸腥,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青牛没回头,只从鼻孔里喷出两道细弱的白气,气尾的火星噼啪作响,却比之前弱了太多:“死不了……昆仑还远着呢。”它想装出往常那副粗声粗气的模样,可话音里的虚弱藏都藏不住,“这点路,比起当年被天兵追着砍,差远了……”
脚下的祥云似也感知到主人的衰竭,飞行轨迹越来越晃,边缘的云烟散得更快,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溃散。马飞飞下意识攥紧匕首柄,“镇魂”两个古铭文冰凉粗糙,触感顺着指尖传来,竟让他莫名清醒——戴老板当初把这匕首递给他时,眼神里藏着的深意,难道早预见了这场血火?他口中“要找的东西”,难道也和昆仑有关,和那传说中连接天地的寒潭有关?
无数问号在脑海里盘旋,马飞飞看着青牛嶙峋的脊背,心沉得发慌。千年封印、抽魂抹忆的酷刑,这头倔牛心里压着多少没说出口的恨,又藏着多少连自己都记不清的茫然?它偶尔提过的“火书”“昆仑寒潭”“青铜鼎”,像一串沉重的谜语,引着他们往更深的漩涡里走。
青牛忽然侧过头,赤红的眼眸里满是焚尽烈火后的疲倦,却透着一股执拗:“主人……莫怕。”它喘着气,声音低得像地底闷雷,“老牛只要还有一口气,定把你驮到昆仑,找到铁扇留下的答案。”那眼神亮得吓人,仿佛未寻回的过去,是支撑它破碎身躯的唯一支柱。
马飞飞鼻头一酸,原本到了嘴边的“谁要你这倔牛驮”,硬生生咽了回去。他伸手拍了拍青牛湿冷的脖颈,触到的皮肤紧绷如铁,却在微微颤抖——那是极致虚弱下的本能反应。
“废话!咱哥俩,一起闯!”
他咧嘴想笑,却扯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嘶了一声,可语气里满是坚定,“飞牛快递,使命必达!昆仑,走着!”
青牛低哞一声,像是回应,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它努力昂起头,四蹄下的祥云竟奇迹般凝实了些,带着两人朝着西方内陆加速飞去。身下的景象渐渐变换,绿色平原被险峻山脉取代,空气越来越稀薄清冽,连风里都裹着冰雪的气息。远方云海之上,一道磅礴的轮廓终于浮现,峰顶刺破青冥,覆着永恒不化的白雪,那股巍峨肃穆的气息扑面而来——昆仑,到了。
马飞飞喉头滚动,心脏狂跳着刚要开口,一声惊天动地的脆响突然炸响在耳边:
“咔嚓——!!!”
惨白的电光毫无征兆地撕裂长空,如天神震怒时挥下的刑鞭,带着能摧毁一切的毁灭气息,直直劈向青牛的头顶!那速度快得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只余下一道刺目的白光,瞬间笼罩了两人。
“吼——!”
青牛的怒吼里满是血性。血脉在死亡威胁下轰然沸腾,黯淡的血纹再次爆发出刺目光芒,连周身的空气都被染成了赤红。它凭着刻在骨子里的战斗本能,猛地将马飞飞甩向后方相对安全的空域,同时巨大的头颅奋力向上一顶——
轰隆!
炸雷震得天地失色,炽白色的光球在青牛双角之间爆开,狂暴的电流如毒蛇般缠绕而上,疯狂撕扯着它的头颅与脖颈。身下的祥云根本扛不住这股雷霆之力,瞬间被撕成碎片,化作漫天云烟。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那是皮肉被电流灼烧的味道。
青牛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着,直直向下沉去,四条壮硕的牛腿在虚空中徒劳蹬踏,旧伤崩裂的地方,鲜血如喷泉般飚射而出,将残余的云气染成一片凄艳的红。
“老牛——!”
马飞飞目眦欲裂,被甩飞的瞬间强行稳住身形,嘶声狂吼,声音里满是绝望。
云端的声音再次落下,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却像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两人的神魂上:
“何方妖孽,敢携魔煞亵渎昆仑!牛魔王,尔等邪魔外道,当受天威雷殛!”
那语气里的审判意味,仿佛两人从出生起,就该被天雷劈杀。
“放你祖宗的屁!”
青牛猛地抬起头,赤红的双瞳里布满血丝,怒吼声震得高空气流都在动荡,“老子这身血纹,是上古镇压南荒火狱的劫火所铸!是你们这群天兵用邪阵暗算,抽我魂魄、封我修为,才让我落得如此境地!老子回昆仑,不过是要取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它越说越怒,鼻孔里喷出的已不再是白气,而是两股赤红的火焰,额头被雷光劈裂的伤口处,鲜血混着灼热气息不断滴落,在虚空中烫出细碎的烟痕:“当年你们设伏坑害老子时,怎不敢提一句‘公平’?今日老子不过要拿回旧物,你们竟要赶尽杀绝?!天条?在你们手里,不过是随意摆弄的狗链子!”
咆哮声里满是被背叛的切骨之恨,震得周遭的雷光都颤了颤。
“执迷不悟!再受天刑!”
云端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可杀意却浓得几乎要凝成实质。
“轰!轰!轰!”
三道比之前粗壮数倍的殛雷再次撕裂苍穹,耀眼的白光瞬间压过朝阳,天地间只剩下一片能吞噬一切的毁灭之白!青牛发出一声混合着痛苦与不屈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在虚空中猛地扭转——它竟不闪不避,硬生生将宽阔坚实的脊背,迎向了那灭顶的雷光!
周身的血纹疯狂亮起,赤红色的光芒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炽烈,却也透着一股燃尽一切的决绝,如同即将熄灭的薪柴,在最后时刻爆发出最亮的光。它要以这残破之躯,扛住这天谴,为马飞飞搏出一线生机!
“不——!”
马飞飞失声嘶吼,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青牛血脉深处那股本源力量,正在被疯狂点燃、抽取,那是在燃烧生命!
就在雷光即将触碰到青牛脊背的刹那,异变陡生!
“锵——!”
一声穿金裂石的龙吟,突然从马飞飞腰间炸响!那柄一直被他攥在手里的青铜匕首,骤然爆发出青金色的耀眼光华,“镇魂”两个古老的铭文在刃身上飞速流转,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苍茫、能镇慑万邪的磅礴气息,轰然向四周扩散,连劈落的雷光都被这股气息逼得滞了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