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虹口·军火库
“姐,这儿的狗比呼兰河的老虎都凶。”潘小虎蹲在虹口军火库外的煤渣堆后,指间夹着半截烟头,学大人模样猛吸一口,呛得直翻白眼,“味儿还冲得人脑仁疼。”
潘宝宝没理他,正拿块磨刀石在靴跟上来回蹭匕首,蹭一下,溅起一串火星。她今儿穿了件男式短打,裤腿用麻绳扎得死紧,活像码头扛包的苦力,浑身透着股狠劲。
“一会儿听我口令。”她声音压得极低,匕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马哥说里头有三十箱炸药,够把半个上海掀个底朝天。”
话音刚落,身后窸窸窣窣爬来个人,脑袋上扣着顶鸭舌帽,帽檐下露出徐碧城那张白净脸蛋。她今儿没穿旗袍,换了身灰布褂子,腰里别着两把驳壳枪,枪柄缠着红绸子,在灰扑扑的夜色里晃眼得很。
“小姑奶奶,”徐碧城冲潘宝宝挤挤眼,嘴角噙着笑,“后门岗哨换班了,现在过去,刚好能赶上‘夜宵’。”
潘小虎“哧溜”一下蹿起来:“徐姐姐,夜宵吃啥?我饿得心中发慌!”
徐碧城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一打开,里头是仨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子。潘小虎眼睛都绿了,刚要伸手,潘宝宝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出息!办完事再吃!”
军火库的围墙三米高,上头还拉着铁丝网。潘宝宝把匕首叼在嘴里,助跑两步,一脚蹬墙,像猴子似的翻了上去。铁丝网挂住她裤腿,“刺啦”撕开道口子,她低骂声“娘个腿”,顺势滚进墙根阴影里。
库内黑灯瞎火,只有岗楼上一盏汽灯晃得人眼晕。两个鬼子靠着沙袋打瞌睡,枪抱在怀里,鼻涕泡都快吹破了。潘宝宝猫腰摸过去,匕首寒光一闪,左边的鬼子连哼都没哼就歪倒了。右边的刚睁眼,潘小虎已从后头扑上来,胳膊肘死死勒住他脖子,小虎牙龇着:“睡你爹炕头去!”
“咔吧”一声脆响,鬼子脖子断了。潘小虎把人往地上一扔,抹了把脸上的汗:“姐,下回能不能让我也捅一刀?光勒脖子没意思。”
潘宝宝踹开仓库大门,一股浓烈的火药味扑面而来。木箱子码得跟小山似的,上头用日文标着“烈性炸药”。徐碧城跟进来,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的定时炸弹,表盘上的指针“哒哒”走着。
“十五分钟。”她把炸弹塞进箱子缝隙,指尖在表盘上敲了敲,“够咱们跑到黄浦江边喝口热汤。”
潘小虎正往兜里揣手雷,揣一个掉一个,急得直蹦高:“姐!这玩意儿咋跟呼兰河的土豆似的,滚得哪儿都是!”
外头突然传来汽车引擎声,刺眼的探照灯“唰”地扫过来。徐碧城脸色骤变:“坏了!巡逻队提前回来了!”
潘宝宝一把拎起潘小虎后脖领:“跑!”
三人刚冲出仓库,就听“轰”的一声巨响,气浪把他们掀出去三米远。潘小虎趴在地上,满嘴是土,呸呸往外吐:“娘咧!徐姐姐你定的是三分钟吧!”
徐碧城也懵了:“不、不能啊……”
枪声骤起,子弹“啾啾”擦着头皮飞。潘宝宝拽着两人滚进排水沟,头顶上鬼子哇啦哇啦乱叫,手电筒的光柱乱晃。
“分头跑!”她把潘小虎往左边一推,“老地方见!”
二、法租界·老教堂
凌晨两点,法租界的老教堂里,圣母像下的蜡烛晃得人影飘忽。潘小虎抱着个铁皮盒子钻进来,里头装着半盒“战利品”——三颗没拉弦的手雷、一把王八盒子,还有半包沾血的压缩饼干。
“姐!”他压低嗓子喊,“徐姐姐没来?”
阴影里走出个穿黑风衣的男人,拎着盏煤油灯,灯光从下往上照,映出马飞飞那张胡子拉碴的脸。
“徐小姐被堵在虹口了。”马飞飞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她让我带句话——‘下次见面,要喝潘姑娘亲手酿的高粱酒’。”
潘小虎一屁股坐在长椅上,铁皮盒子“咣当”掉在地上:“那咱咋办?军火库炸了,鬼子肯定发疯。”
马飞飞从怀里摸出张皱巴巴的地图,铺在祭台上:“疯了才好。他们疯,咱们才有空子钻。”他用铅笔在地图上画了个圈,“明晚十点,日军运输队要从这儿过,押送一批新到的‘歪把子’。咱们劫了它。”
潘宝宝不知何时站在了彩绘玻璃下,月光透过玻璃在她脸上投下斑斓光影,像戴了张诡异的面具。
“马哥,”她声音冷得像冰碴子,“徐碧城她怎么样了……。”
马飞飞苦笑:“她可能负伤了。”
潘小虎突然举手:“姐,我能提个要求不?”
“说。”
“劫完运输队,我想吃老正兴的糖醋排骨……上次路过,味儿飘得我一晚上没睡着。”
潘宝宝踹了他一脚:“出息!”自己却忍不住笑了,扭头冲马飞飞道,“听见没?糖醋排骨,多放糖。”
三、苏州河·浮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