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是唯一的掩护,也是最大的障碍。山路崎岖,碎石遍布,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的危险。石头几乎承担了沈砚全部的重量,这个铁打的汉子咬紧牙关,脖颈上青筋暴起,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稳,生怕颠簸加重沈砚的伤势。林晚在一旁紧紧搀扶,另一只手还要拨开挡路的荆棘枝条,微弱的天光下,她的动作全靠摸索和直觉。
沈砚的呼吸粗重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肋间尖锐的刺痛,左腿被固定处传来的闷痛更是无休无止。冷汗浸透了他额前的碎发和帽檐下的皮肤,脸色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骇人的青白。他死死咬着牙关,将所有痛呼都压抑在喉咙深处,只有偶尔控制不住的、从齿缝间溢出的短促气音,暴露了他正在承受的极限痛苦。
“坚持住……沈砚,就快到了……”林晚的声音带着哭腔,一遍遍在他耳边低语,不知道是在鼓励他,还是在安慰自己。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和依靠在她手臂上那沉甸甸的、几乎脱力的重量。
没有回应。沈砚将所有精力都用于对抗疼痛和维持清醒,连回握她手的力气都几乎耗尽。
不知在黑暗中行进了多久,东方的天际终于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借着这朦胧的光线,他们发现了一处位于山坡背阴面的、被几块巨大滚石半掩着的凹陷处。里面空间不大,但足够隐蔽,能遮挡来自上方和大部分侧面的视线。
“在这里……歇一下。”沈砚用尽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他的体力已经透支到了极限。
石头和林晚立刻将他小心翼翼地扶进凹陷处,让他靠坐在最里面相对干燥的石壁上。一脱离支撑,沈砚便再也无法维持坐姿,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倒,被林晚及时抱住。
“沈砚!”林晚惊呼,触手所及是他冰冷汗湿的额头和急促起伏的胸膛。
“……没事……”他闭着眼,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晕一下……”
他确实是晕了过去,但只是极短暂的失去意识。剧烈的疼痛和失血后的虚弱,让他的身体启动了保护机制。
林晚慌忙拿出水壶,小心地润湿他干裂的嘴唇。石头则迅速检查了他的伤口,幸好固定没有松动,也没有明显的新鲜血迹渗出。
“让他缓一缓。”石头压低声音,脸色凝重,“天快亮了,我们得趁完全亮起来之前,找到更稳妥的地方。”
林晚点头,让沈砚靠在自己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冰冷的身躯。她看着他即使在昏迷中依旧紧蹙的眉头和毫无血色的唇,心疼得无以复加。这一夜的逃亡,几乎耗尽了他刚刚恢复的一点点生机。
十几分钟后,沈砚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意识回归的瞬间,剧痛也再次席卷而来,让他闷哼一声,额角青筋跳动。
“醒了?”林晚立刻察觉,轻声问。
沈砚艰难地点了点头,试图坐直身体,却牵动了肋下的伤,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蜷缩起来,脸上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
“别动!你别动!”林晚紧紧抱住他,声音带着恐惧。
咳嗽好不容易平息,沈砚靠在她怀里微微喘息,目光却已经恢复了锐利,扫视着这个临时的藏身点。“这里……不能久待。光线……太好。”
果然,随着天色越来越亮,这个凹陷处的隐蔽性正在迅速下降。
“我去前面探探路。”石头站起身,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你们在这里等着,千万别出声。”
“小心。”林晚和沈砚几乎同时说道。
石头点了点头,像一只灵敏的山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山石和灌木之后。
凹陷处只剩下他们两人。晨光熹微,透过石缝照进来,勾勒出彼此依偎的轮廓。沈砚依旧虚弱地靠在林晚怀里,沉重的呼吸喷在她的颈侧,带来微痒的触感和令人心焦的滚烫温度。他似乎又有些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