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空间里一片死寂,只有圆柱装置低沉的嗡鸣固执地填充着每一寸空气。屏幕上母亲留下的文字早已隐去,但那寥寥数语带来的冲击,却如同实质的重压,沉甸甸地压在沈砚的心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是“共鸣源”,是“蓝图”,是“钥匙”……这些冰冷的词语将他过往的一切都染上了阴谋的色彩。他以为的自我,他经历的痛苦,甚至他存在的本身,都可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产物。这种认知的颠覆,比任何枪林弹雨都更具摧毁性。
他撑在控制台上的手背青筋虬结,身体细微地颤抖着,不是因为恐惧追兵,而是源于对自身存在意义的巨大茫然和……一种深切的自我厌恶。他到底是什么?一个被制造出来的工具?
就在这时,一只微凉却坚定的手,轻轻覆盖在他紧握的拳头上。
沈砚猛地一颤,几乎是本能地想要甩开,却被那手上传来的力道和温度牢牢按住。
他抬起猩红的眼,对上林晚的视线。她的眼睛里没有惊恐,没有怀疑,只有一种清澈见底的担忧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是沈砚。”她的声音不高,却像穿透浓雾的光,清晰地落在他混乱的心湖上,“是救过我的人,是保护阿阮的人,是那个会在雨夜里给我披上外套的人。”
她顿了顿,目光没有丝毫游移,一字一句,敲打在他摇摇欲坠的认知上:“其他的,都不重要。”
不重要吗?沈砚想反驳,想告诉她这很重要,这关乎他究竟是谁,关乎他是否从一开始就活在谎言和操控里。可看着她那双映着幽蓝屏幕光、却异常温暖的眼睛,所有翻腾的质问都卡在了喉咙里。
她的手还覆在他的手上,传递过来的不只是温度,还有一种奇异的、支撑着他没有彻底垮掉的力量。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混乱和猩红褪去少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挣扎。他反手,用力握住了她的手,指尖冰冷,却紧紧缠绕住她温热的指尖,像抓住黑暗中唯一的缆绳。
“我……”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不知道……我是什么。”
这是他一直深埋心底、连自己都不敢触碰的恐惧。此刻,却在这样一个陌生而危险的地方,对着她,说了出来。
林晚的心因他话语里的脆弱而狠狠一揪。她没有抽回手,反而用另一只手也覆了上去,将他的手包裹在掌心。“我知道。”她轻声说,语气却异常笃定,“我知道你会在危险时挡在我前面,我知道你宁可自己受伤也要保护想保护的人,我知道你……心里装着很重的东西,但从来没有真正伤害过无辜。”
她看着他,眼神温柔而执着:“这就够了,沈砚。对我来说,这就够了。”
沈砚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脸上毫不作伪的信任,看着她因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唇,看着她眼底倒映出的、那个狼狈又迷茫的自己。心底那片冰封的荒原,似乎被这毫无理由的信任,撬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控制台上的幽蓝光芒闪烁了一下,圆柱装置的嗡鸣声似乎也减弱了些许。空气里弥漫的尘埃在光柱中缓缓飘浮,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过了许久,沈砚才极其缓慢地松开了紧握的手,也……没有立刻抽回被林晚握住的手。他的指尖在她掌心微微动了一下,像是不适应这过于亲密的接触,又像是……贪恋这份温暖。
“这里不能久留。”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虽然依旧低沉,却恢复了几分惯有的冷静,“系统被激活,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林晚点了点头,松开了手,动作自然,仿佛刚才那番交心的对话和紧握的双手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沈砚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个圆柱装置和已经暗下去的控制台。“数据……母亲说,要毁掉数据。”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开始快速操作控制台,调出核心数据删除和系统自毁的选项。这个过程需要一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