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梦境光怪陆离,充斥着爆炸的火光、亡命徒狰狞的面孔、沈砚苍白染血的脸,以及那个金属盒散发出的、时而冰冷时而温暖的奇异触感。她几次惊醒,每次都第一时间去探沈砚的鼻息,确认那微弱却持续的气流,才能稍稍安心,重新阖上沉重无比的眼皮。
洞外瀑布的轰鸣是永恒的白噪音,掩盖了世间其他的声响,也模糊了时间的流逝。当林晚再次被一种异样的感觉惊醒时,她分不清是深夜还是黎明。篝火已经熄灭,只余下暗红色的灰烬,散发着最后的余温。洞穴内一片漆黑,只有洞口方向透进一点极其微弱的、水光反射的朦胧亮光。
而那异样的感觉,来源于她一直紧握着的、沈砚的手。
他的手指……在动。
极其轻微地,带着一种无意识的、试探性的蜷缩,勾住了她的指尖。
林晚瞬间睡意全无,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她屏住呼吸,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凑近他,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小心翼翼:“沈砚?你……你醒了吗?”
没有回应。但那只手的手指,又轻轻动了一下,仿佛在确认她的存在。
她连忙摸索着重新点燃篝火。橘红色的光芒再次亮起,驱散黑暗,也照亮了沈砚的脸。
他依旧闭着眼睛,但眉头不再像之前那样死死锁着,而是微微蹙起,仿佛正费力地与某种沉重的束缚抗争。他的嘴唇干裂,脸色依旧苍白,但那种死灰般的气息似乎淡去了不少,呼吸虽然微弱,却比之前多了些许力度。
“水……给你水……”林晚慌忙拿起水壶,小心地托起他的头,将清水一点点喂到他唇边。
这一次,他有了更明显的反应。喉结滚动着,主动地、albeit艰难地吞咽着甘霖。几口水下去,他似乎恢复了一点力气,眼睫剧烈地颤动起来,挣扎着,终于掀开了一条缝隙。
那双眼眸初时涣散无神,蒙着一层高烧后的浑浊与迷茫,在跳跃的火光中焦距不稳地晃动着。他似乎在努力辨认周围的环境,以及眼前这个模糊的人影。
“……林……晚……?”
一个沙哑得几乎碎裂、微弱得如同气音的名字,从他干裂的唇间溢了出来。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林晚的耳边。
他认出她了!他醒了!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冲垮了林晚所有的疲惫和坚强,她的眼泪瞬间决堤,汹涌而出。她用力点头,紧紧握住他的手,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是我!是我!沈砚,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得厉害吗?”
沈砚似乎想摇头,但这个轻微的动作却牵动了左肩的伤,剧痛让他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刚刚睁开些的眼睛又痛苦地闭了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
“别动!别乱动!”林晚连忙按住他没受伤的右肩,心又揪了起来,“伤口还没好,你千万别用力!”
沈砚急促地喘息了几下,强行将痛楚压下去,再次缓缓睁开眼。这一次,他的眼神清明了不少,虽然依旧带着重伤后的虚弱,但那深潭般的眼底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冰冷的锐利,开始迅速地扫视周围的环境——跳跃的篝火,潮湿的石壁,洞口隐约的水光。
“……这是……哪里?”他声音沙哑地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过。
“是一个山洞,在瀑布后面。”林晚连忙解释,用袖子胡乱擦掉脸上的泪水,“我们找到了一个腰包,里面有药,还有一张纸条,指引我们来的这里。是一个叫‘渡鸦’的人留下的。”
“‘渡鸦’?”沈砚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林晚无法解读的情绪,像是警惕,又像是……某种复杂的了然。但他没有多问,只是将目光重新落回林晚脸上,看着她红肿的双眼、脏污不堪的脸颊和身上多处细小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