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背影在晨光里显得有些单薄,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努力平复情绪。她端起两个粥碗,走向角落那个小小的洗手池。
水流声哗哗响起,打破了房间里最后的沉寂。林晚拧开水龙头,将凉粥倒掉,仔细地清洗着碗壁。冰凉的水冲刷过手指,带来一丝清醒。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道沉凝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动作。
她洗好碗,重新接了水,淘米,将米和水倒入小电锅。插上电源,熟悉的轻微嗡鸣声再次在房间里弥漫开。
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过身,背靠着水池边缘。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只留下微微的红肿,但眼眶依旧泛红。她看着依旧坐在椅子里的沈砚。
他靠在椅背上,微微仰着头,闭着眼睛。浓密的眼睫在眼下投下深深的阴影,遮住了所有可能泄露的情绪。晨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照亮了他下巴上淡青色的胡茬和眉宇间那道深刻的纹路。那只缠着新换纱布的左手,安静地搭在扶手上,指节不再像之前那样死死攥紧。
房间里弥漫着新米下锅的清香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劫后余生的平静。阳光暖暖的,阿阮的呼吸声均匀细碎。电锅的嗡鸣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林晚的目光落在他闭目的侧脸上,落在他微微起伏的胸膛,落在他缠着纱布、安静搭在扶手上的左手。那道旧疤被纱布覆盖了,但她知道它就在那里。一道连接了十年时光、连接了冰冷巷口与此刻晨光暖意的…勋章。
心口那点酸涩的柔软,如同被暖阳照射的春水,缓缓漾开。她轻轻走到他面前,没有出声打扰。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像一个无声的守护者。
阳光安静地流淌。米香越来越浓。
沈砚似乎睡着了,又似乎只是在闭目养神。他的呼吸平稳而绵长。
林晚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那只缠着纱布的左手上。纱布包裹下,那道旧疤的轮廓依稀可辨。她想起十年前巷子里那个不顾一切抓住刀刃的少年,想起他满手的血和最后消失在黑暗里的、带着屈辱的狼狈背影…又想起昨夜他高烧呓语时泄露的痛苦,想起他挡在油锅前的本能,想起他凝视阿阮时眼中化不开的温柔…
无数个碎片在她脑中交织、碰撞,最终拼凑成一个远比“寒鸦”或“杀手”更加复杂、更加沉重的身影。
她的指尖微微动了动,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冲动。她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没有去碰触他,只是悬停在离他缠着纱布的左手几寸之遥的空中。
她的指尖,仿佛能感受到那纱布下传来的、属于他的、微凉的体温和那道旧疤沉默的存在。
她就这样静静地站着,指尖悬停,目光柔和地落在他沉睡(或假寐)的脸上。阳光穿过窗帘缝隙,照亮了她纤细的身影,也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和那只安静搁置的、缠着纱布的手。
空气中,米粥的暖香越来越浓郁,像一只无形的手,温柔地包裹着房间里的一切。新熬的粥香,窗外的晨光,沉睡的阿阮,闭目养神的男人,还有那个站在他面前、指尖悬停、目光柔和的女子…构成了一幅无声却充满了复杂暖意的画面。
窗台上的绿萝,在暖阳里舒展着油绿的叶片,叶尖微微颤动着,仿佛也在无声地呼吸着这劫后余生的、带着米香和晨光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