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城市早已褪去喧嚣,公寓客厅只亮着一盏落地灯,暖黄的光晕像被揉软的黄油,在浅灰色地毯上漫开,把顾沉舟的影子拉得很长,边缘晕着淡淡的虚光。他靠在羊绒沙发里,身体微微倾斜,一条腿自然伸直,另一条腿屈起,膝盖抵着沙发扶手,姿态里带着几分酒后的慵懒。领带松垮地挂在颈间,结扣歪了半边,浅蓝色衬衫的领口敞着两颗扣子,露出锁骨处一道淡淡的浅色疤痕——那是三年前车祸时,安全带勒得太紧留下的印子,边缘已经软化,却依旧能看出当时的力道。
空气里裹着醇厚的威士忌酒气,不是刺鼻的烈,是混了橡木桶的柔,再掺着他身上惯有的雪松味,在狭小的空间里酿出几分微醺的暖意。顾沉舟的指尖还攥着手机,屏幕亮着,没锁屏,停在相册的封面——是三年前海边的合照。照片里的林知夏穿着米白色吊带裙,踮着脚靠在他肩头,头发被海风吹得飘起,笑得眉眼弯弯,连眼角的小痣都透着雀跃;他则侧着头,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嘴角勾着浅淡的笑,左手环在她的腰后,指尖悄悄捏着她的裙摆,怕风把裙子吹起来。
林知夏端着玻璃杯从厨房走出来时,脚步放得极轻,怕惊扰了这份安静。温水在杯壁上凝着水珠,顺着杯身往下滴,她用纸巾裹着杯底,走到沙发旁时,目光先落在顾沉舟的脸上——他闭着眼,长睫垂着,在眼下投出淡淡的扇形阴影,呼吸均匀,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像是睡熟了。心里轻轻颤了一下,她把水杯放在茶几上,杯底蹭过玻璃桌面,发出“咔嗒”的轻响,赶紧顿住动作,见他没醒,才松了口气。
她伸手想帮他把手机收好,指尖刚碰到冰凉的手机壳,目光却突然被他西装裤的口袋勾住——那截露出来的银色钥匙串,挂着个小鲸鱼挂件,银闪闪的,鱼鳍处还刻着个小小的“夏”字,是她三年前生日送他的,当时她说“鲸鱼会一直陪着你,像我一样”。挂件在暖光下晃了晃,反射的光刺得她眼晕,也勾起了她藏在心里的念头。
白天律师来送车祸相关文件时,无意中提过,当年车祸当天的监控录像,被顾沉舟单独存了一份在书房抽屉里,钥匙就是这串。她当时追问车祸的细节,比如他是怎么在变形的车厢里把她拖出来,比如他后背的疤是不是为了护她才被玻璃划开,顾沉舟却只是笑着揉她的头发,指腹蹭过她的发顶,语气轻松:“没什么要紧的,都过去了,你没事就好。”
可她想知道。想看清录像里他是不是慌得手都在抖,想知道他后背的血是不是流了很多,想确认那些她遗忘的瞬间里,他是不是真的像现在这样,一直把她护在第一位。
指尖悄悄蜷起,指甲轻轻掐进掌心,带来一阵细微的疼,让她稍微稳住心神。林知夏蹲在沙发边,膝盖抵着柔软的地毯,目光在顾沉舟泛红的脸颊和口袋里的钥匙间来回打转。他的呼吸还是很稳,长睫偶尔会轻轻颤一下,像是在做什么温柔的梦。她深吸一口气,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酒气和雪松味,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钥匙串,金属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她的心跳瞬间快了半拍,刚想往外轻轻拽,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道攥住!
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坚定,像铁圈轻轻圈住她的手腕,惊得她瞬间屏住了呼吸,指尖的钥匙串“咔嗒”一声撞在口袋边缘,发出轻响。
顾沉舟缓缓睁开眼,眼底没有半分醉后的迷茫,反而清明得很,像淬了落地灯的暖光,亮得惊人,直直映着她慌乱的模样——她的睫毛还在颤,嘴唇抿成一条线,连耳尖都泛着红,像只偷糖被抓包的小猫。
没等她抽回手,顾沉舟撑着沙发扶手站起身。他的动作不算快,带着点酒后的微晃,却依旧稳得很,身上的酒气随着动作更浓地漫过来,裹住林知夏。她下意识往后退,脚步刚挪了半步,后背就碰到了冰冷的墙面,瓷砖的凉意透过薄薄的真丝衬衫渗进来,让她打了个寒颤。
下一秒,她的手腕被他按在了墙面上。他的掌心带着酒后的灼热,温度透过她的手腕皮肤传进来,把她的手腕攥得微微泛红,却没捏疼她,只是牢牢地、不让她动。另一只手没闲着,轻轻垫在了她的后脑勺与墙面之间——他的掌心贴着她的发尾,能摸到发丝的柔软,避免她的头被冷硬的墙磕到,动作轻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瓷。
“偷什么呢?”他的声音比平时低哑些,带着酒后的磁性,尾音还勾着点笑意,酒气轻轻喷在她的颈窝,带着温热的气息,惹得她的睫毛又颤了颤,连脖子都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林知夏的脸瞬间发烫,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根,攥着钥匙串的指尖松了松,钥匙串滑落在地毯上,发出“叮”的轻响。可她的手腕还被他按在墙上,动弹不得,只能偏过头,避开他的目光,声音细若蚊蚋:“我……我没偷什么。”
顾沉舟没拆穿她,只是俯身凑近了些。他的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呼吸扫过她的眉眼,带着点痒。他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垂上,又慢慢移到她攥紧的指尖,嘴角勾出一抹无奈又宠溺的笑:“想看录像?”
三个字像羽毛轻轻挠在心上,林知夏的身体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忘了。她猛地抬头,撞进他的眼底——那里没有生气,只有藏不住的温柔,还有一丝被她“折腾”后的好笑,像在说“我早就知道你想什么”。
“我……”她张了张嘴,话没说完,就见顾沉舟低头,目光落在她空着的手上,拇指轻轻摩挲着她手腕上被攥出的红痕,动作轻得像在道歉。“想知道就问我,”他的声音里酒气淡了些,多了几分认真,“何必偷钥匙?我又不会不让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