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轴上的锈迹摩擦出“吱呀”的轻响,像被风吹动的旧琴弦,缓慢又磨人。林知夏正攥着手机愣神,屏幕上苏瑶指甲缝碎纸的截图还亮着,“顾沉舟妹妹还活着”的字迹在冷白屏光里刺得人眼疼。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屏幕边缘的裂纹——那是上次爆炸时被玻璃砸出来的,此刻突然被一片阴影笼罩,连屏幕光都暗了半截。
逆光中,轮椅的轮子在地板上滚过,发出“咕噜、咕噜”的轻响,像老座钟的摆锤在晃。夕阳从走廊窗户斜切进来,把轮椅的影子拉得老长,裹在浅灰毛毯里的身影像团浸了水的棉花,透着脆弱的轮廓。直到轮椅停在病床前半米远,林知夏才看清:浅灰毛毯往下滑了半寸,露出一截纤细苍白的脚踝,皮肤表面嵌着块淡青色的月牙胎记,边缘像用月光描过,连最细的纹路都和自己手腕的胎记重合,只是颜色浅了些,像蒙了层薄纱,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顾念安?”
顾沉舟的声音突然绷紧,像被拉到极致的弓弦。他原本搭在被子上的手猛地撑住床沿,指节攥得泛出青白,想坐起来的动作太急,额头的纱布瞬间渗出血迹——暗红的点晕开在浅白布料上,像滴在雪地里的血。他闷哼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被砂纸磨过,眼神里瞬间褪去了刚醒时的倦意,只剩警惕的冷光,却又在看清轮椅上人的脸时,添了丝难以掩饰的心疼:那是种混杂着愧疚与后怕的情绪,让他的肩膀微微发颤,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顾念安的下巴轻轻点了点,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轮椅的轮子又往前滚了半寸,停在病床边时,毛毯再次往下滑,露出她细瘦的小腿——上面留着几道浅褐色的旧疤,像被粗麻绳勒过的痕迹,纵横交错地爬在苍白皮肤上,最深的一道从膝盖延伸到脚踝,像条狰狞的蜈蚣。“哥,别乱动。”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吐字却字字清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毛毯的毛边,指甲剪得很短,指腹泛着淡淡的红,“医生说你额头的伤口还没缝牢,再扯裂就麻烦了。”
林知夏看着顾念安的侧脸——和顾沉舟有七分像,只是线条更柔和,眼尾下垂,带着天然的温顺,可那双眼睛里藏着的疲惫,却像熬了无数个夜晚,连眼白都泛着淡淡的红。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顾念安转向自己,声音突然发颤:“当年推我下楼梯的是苏瑶,不是你妈。”
“你说什么?”林知夏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往前凑了半步,膝盖撞在床腿上,疼得她倒抽冷气。她想起沈清媛之前坐在咖啡馆里,搅着冷咖啡说“你妈想杀你”时的阴狠;想起自己对着母亲遗像哭着质问“为什么要对我下狠手”的模样;想起顾沉舟从不主动提“顾念安”这三个字时的躲闪——那些被误解的委屈突然翻涌上来,让她指尖发颤,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顾念安的肩膀微微缩了缩,像又回到了十年前二楼的走廊。“那天我在顾家老宅的二楼玩,苏瑶说她包里有好看的银发卡,要给我戴。”她的指尖攥紧毛毯,指腹掐进毛絮里,把柔软的绒毛捏得发皱,“我伸手去接的时候,她突然用手肘顶我的后背——力道很大,我没站稳,从楼梯滚下去,摔在一楼地板上时,腿骨‘咔嚓’响的声音,我现在都记得。”
她顿了顿,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毛毯上,晕开小小的湿痕:“哥赶过来时,我已经疼得说不出话,苏瑶却跪在我旁边哭,手里举着个珍珠发卡——那是你妈常用的款式,她说‘是沈清如推的念安,我亲眼看见的’。后来警察来查,楼梯缝里真的找到那枚珍珠发卡,上面还沾着你妈的指纹,现在想来,是她早就偷了发卡,故意留的证据。”
林知夏下意识伸手,指尖轻轻触到顾念安脚踝的月牙胎记。刚碰到那片淡青,就被温温的暖意裹住——和自己手腕胎记发热时的温度一模一样,甚至能感受到细微的搏动,像颗小小的心脏在皮肤下跳。她猛地缩回手,指尖还残留着那股暖意,比体温高半度,带着熟悉的悸动感——这是她从未在别人身上感受过的触感,像两块磁铁,隔着皮肤都能相互吸引。
“哥为了保护我,才假装相信你妈是凶手。”顾念安的声音带着哽咽,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林知夏的手背上,冰凉的触感让林知夏一颤,“苏瑶手里有我的体检报告,说我有先天性心脏病,再受刺激就活不成。哥怕她对我下更狠的手,只能顺着她的话,对外说你妈是凶手,把我送到国外的疗养院,对外说我‘没挺过来’。”
她看向顾沉舟,眼神里满是依赖:“后来他接近你,一是因为你妈日记里提过,林家有能压制顾家诅咒的血脉,二是想借着和你的关系,查当年的真相——苏瑶总盯着你,他跟着你,才能找到苏瑶的破绽。”
林知夏转头看向顾沉舟,他垂着头,耳尖的红从纱布边缘透出来,像被夕阳染的。他的手指还抠着床单,把白色布料捏出深深的褶子,连指节都泛着青白。“对不起。”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没说出口的愧疚,“我没告诉你这些,是怕你知道后有负担,也怕苏瑶发现我的目的,对你和女儿不利。”
林知夏的心里像被温水浇过,之前所有的疑虑和委屈,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她想起顾沉舟第一次在画展跟她搭话时,手都在抖,却硬撑着说“小姐,你也喜欢《海上日出》吗”;想起他知道她怕黑后,每天下班都“顺路”陪她走梧桐街,西装口袋里永远揣着草莓糖——糖纸是粉色的,他说“甜的能压惊”;想起他为了护她挡炸弹时,后背的伤口渗血,却还笑着说“没事,皮外伤,过两天就好”。原来这些温柔都不是假的,是他藏着愧疚与保护的小心翼翼,是怕惊扰她的、笨拙的靠近。
就在她心头百感交集时,顾念安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那力道大得反常,指甲几乎嵌进林知夏的皮肉,疼得她皱眉,手腕上的皮肤瞬间泛起红痕。顾念安的眼睛里满是急切,瞳孔缩成针尖,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胸口微微起伏:“苏瑶昨天派人给我传了消息,说顾家还有个克隆体,是用我的基因做的。”
“克隆体?”林知夏的头皮瞬间发麻,指尖冰凉得像揣了块冰。她想起之前苏瑶的克隆体07号——那个婴儿克隆体脚踝的编号,想起那些带着条形码的傀儡雇佣兵,心脏狂跳起来,“她没说克隆体的样子吗?有没有什么特征?”
“没说具体的,只说……现在可能已经混进你家了。”顾念安的声音发颤,抓着林知夏的手更紧了,指腹的温度越来越低,“苏瑶说,克隆体的任务是盯着你和哥,等哥虚弱的时候动手,还说……克隆体能感应顾家的胎记,你家有外婆和保姆,她们没有胎记,克隆体盯的是你女儿,还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