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嵌入锁孔的刹那,暗格“吱呀”弹开的声响在祠堂里格外刺耳,像生锈的门轴被强行掰开。一股混着老木头朽味、潮湿泥土腥气的陈腐气息涌出来,呛得林知夏猛地偏头咳嗽,胸腔震得发疼。她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腰撞在供桌的铜环上,冰冷的金属硌得脊椎发麻。
黑陶骨灰坛静卧在积灰里,坛身隐约可见几道浅裂,像是被人摔过又勉强粘合。“沈清如”三个字用朱砂写就,却被潮气浸得发乌,末笔的捺画处甚至结着层淡绿的霉斑,像块腐烂的青苔。林知夏的指尖悬在坛口上方,迟迟不敢落下——这坛子里,真的是她寻找了二十多年的母亲?
指腹突然触到个坚硬的小东西,她拈起来一看,是枚带血的乳牙,齿尖微弯的弧度,竟与杂物间骸骨臼齿上那个月牙形的小缺角严丝合缝。凉意顺着指缝钻进骨头缝,让她指尖控制不住地发颤,乳牙上的暗红血渍早已干涸,却仿佛还带着体温,烫得她赶紧撒手。
“这是你弟弟的。”穿锦袍的小男孩突然按住她后颈,掌心冰得像块冻透的铁,指节陷进她颈侧皮肉,留下四道红痕。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带着祠堂特有的阴湿,“你妈当年抱着他坐在祠堂门槛上,亲手拔下来的,血滴在青砖缝里,三百年都没褪。”
林知夏猛地转头,发丝扫过小男孩的手背。他的皮肤白得像纸,腕间的梅花胎记泛着诡异的红,与骨灰坛上的霉斑形成刺目的对比。“你怎么知道?”她的声音发哑,后颈的压痛让她呼吸发紧,“你到底是谁?”
“咚——”
顾沉舟的拳风带着香灰扫过,狠狠砸在小男孩侧脸。他像个断线木偶般跌坐在地,锦袍腋下裂开道寸长的缝,半张泛黄的药方从破口飘出来,打着旋落在香灰里,边角立刻沾了层灰黑。
林知夏冲过去捡起来的瞬间,瞳孔骤然缩成针尖。泛黄的宣纸上,“当归三钱”的“归”字最后一笔带着个诡异的弯钩,与苏瑶伪造的产检报告上“孕”字那道刻意为之的弧度,分毫不差,连墨色晕开的深浅都一样。
“是她的笔迹。”顾沉舟的声音冷得像冰,他拽起小男孩的后领,锦袍的丝线在他掌心簌簌断裂,“你和苏瑶是一伙的!”
小男孩被拽得脚尖离地,却突然咯咯笑起来,嘴角的血沫溅在顾沉舟手背上:“一伙?她也配?”他突然歪头,眼尾的痣在烛火下跳动,“她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替我跑腿罢了。”
手机在此时疯响,尖锐的铃声像警报般刺破祠堂的死寂。林知夏抖着手划开屏幕,听筒里立刻炸开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声,混着铁链在木地板上拖动的“哐当”声,还有苏瑶尖利的笑:“妈妈……苏瑶阿姨拿钳子……说要拔我的牙……跟坛子里的放一起……”
“苏瑶你这个疯子!”林知夏的声音劈了叉,浑身血液几乎冻住,指尖死死攥着手机,塑料壳被捏得变了形,“你敢动我女儿一根头发,我扒了你的皮!”
“哟,听到了?”苏瑶的声音带着戏谑,“那你可得快点回来呀,不然……这颗小乳牙,可就要跟它舅舅作伴了呢。”
电话被粗暴挂断,听筒里只剩忙音。林知夏浑身冰冷,手指发颤地将药方翻过来——背面用朱砂画着顾家别墅的地图,红圈边缘晕着淡痕,赫然圈在女儿的儿童房,圈旁还歪歪扭扭写着个“亥”字。
亥时,晚上九点。
与此同时,顾沉舟的手机“嗡”地震动,屏幕弹出的警报刺得人眼疼:【别墅监控系统异常,全部离线】。他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骨节因用力而凸起,抬眼时,眸底已漫上浓重的寒意,像结了层冰。
“走!”他拽起林知夏的手腕就往外冲,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等等!”林知夏踉跄着抓住他,另一只手抓起那枚乳牙塞进兜里,“骨灰坛……”
“没时间了!”顾沉舟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看了眼瘫在地上的小男孩,突然抬脚将香案踢过去,沉重的木案“哐当”砸在小男孩腿上,疼得他闷哼一声,“先去救念念!”
林知夏被他拽着冲出祠堂,阳光刺眼得让她眯起眼睛。顾沉舟的车就停在门口,引擎还没熄火,他拉开车门将她塞进去,自己绕到驾驶座时,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轮胎摩擦地面的“吱呀”声里,林知夏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祠堂,那个穿锦袍的小男孩正站在门口,对着他们的车挥手,嘴角的血迹在阳光下像朵妖艳的花。
“药方上的笔迹……”林知夏的声音还在发颤,指尖反复摩挲着那张薄薄的纸,“苏瑶和他到底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帮苏瑶?”
顾沉舟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出急促的节奏,眉峰拧成个川字:“不管什么关系,这次绝不会放过他们。”他突然踩下油门,车速瞬间飙升,路边的树木变成模糊的绿影,“张特助已经带着人往别墅赶,我们会比他们先到。”
林知夏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心里像压了块巨石。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声还在耳边回荡,苏瑶拿钳子的画面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让她指尖发冷。她摸出兜里的乳牙,小小的牙齿硌着掌心,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母亲拔下它时,弟弟撕心裂肺的哭喊。
“亥时……”她喃喃自语,突然抓住顾沉舟的胳膊,“苏瑶是不是想在亥时对念念做什么?”
顾沉舟的脸色沉了沉:“很有可能。顾家老宅的风水说亥时是阴时,适合做些见不得人的事。”他腾出一只手,紧紧握住林知夏的手,“别担心,我们会赶上的。”
林知夏点了点头,却还是止不住地心慌。她看着药方背面的地图,儿童房的位置被红朱砂圈得格外醒目,旁边的“亥”字像个催命符,让她心跳加速。
车很快驶入别墅区,离顾家别墅越近,林知夏的心跳就越快。远远地,她就看到别墅的窗户黑着,没有一丝光亮,与平时温馨的景象截然不同。
“不对劲。”顾沉舟的声音低沉,“张特助应该已经到了,怎么会这么安静?”
他将车停在别墅后门,熄灭引擎,从后备箱拿出两根棒球棍。“跟在我后面,别出声。”他将一根棒球棍递给林知夏,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林知夏握紧棒球棍,手心全是汗。她跟着顾沉舟绕到后门,发现门虚掩着,显然是有人故意留的。两人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进去。
别墅里一片漆黑,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让林知夏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念念?”她压低声音喊了一声,没有回应。
顾沉舟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柱在黑暗中晃动。他们小心翼翼地往二楼走去,楼梯creakcreak作响,在寂静的别墅里格外刺耳。
刚走到二楼拐角,就听到儿童房里传来苏瑶的声音:“小宝贝,别害怕,很快就好。把这颗牙拔下来,跟你舅舅作伴,你妈妈一定会很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