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舟把那本精装的安胎食谱翻得卷了边，米白色的书脊裂开一道深痕，露出里面泛黄的纸芯。第几周该清蒸鲈鱼补dhA，第几周要绝对忌山楂防宫缩，他背得比公司年度财报还熟，此刻却被平底锅溅起的油星烫得原地跳脚，手里的不锈钢锅铲“哐当”砸在灶台上，惊得抽油烟机都抖了抖。
“嘶——”他吸着冷气甩手，指腹上立刻起了个透亮的水泡。转身想去拿烫伤膏，却看见林知夏靠在厨房门框上笑，素色棉麻裙摆扫过瓷砖地，带起一阵细碎的风。阳光从她身后的玻璃窗斜射进来，在她隆起的小腹上投下块菱形的光斑，像块暖玉。
顾沉舟突然大步走过去，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她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掌心蹭过他后颈的碎发，那里还带着刚沐浴完的湿气。“医生说了高危妊娠，”他下巴蹭着她发顶，胡茬扎得她头皮发痒，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站超过十分钟就得罚我给你捏腿，现在超标了，得罚双倍。”
林知夏的脸贴在他胸口，能清晰地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像擂鼓般沉稳。“就看你煎蛋三分钟，也算超标？”她笑着掐他胳膊，指尖陷进他结实的肌肉里，“顾总这是公报私仇，想趁机偷懒不做饭。”
“哪敢。”顾沉舟把她放在客厅沙发上，转身要回厨房，却被她拽住衣角。林知夏的指尖划过他衬衫上的褶皱，那里还沾着早上给她切水果时蹭到的草莓汁：“别做了，我想吃你上次买的那家红豆酥。”
“不行，”他蹲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她隆起的小腹，那里正有个小小的凸起在蠕动，像是在打招呼，“医生说外面的糕点添加剂多，等我给你烤无油版的。”
午后的阳光漫进厨房，把顾沉舟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系着林知夏的粉色围裙，笨拙地打发蛋清，面粉簌簌落在台面上，像撒了层雪。林知夏靠在门边看着，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没有阴谋，没有仇恨，只有柴米油盐的琐碎和安稳。
夜里台灯暖黄的光漫在被褥上，像融化的蜂蜜。顾沉舟半靠在床头，指尖蘸着润肤油，轻轻划过林知夏隆起的小腹讲故事。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里面的小生命：“从前有只小兔子，她妈妈是个傲娇的公主，爸爸是个……嗯，很会做红豆酥的骑士。”
林知夏被他逗笑，小腹的皮肤随着笑声轻轻起伏。她忽然按住他的手，掌心覆盖住他的手背，那里的薄茧蹭得她皮肤发痒。“如果我不在了……”
话没说完就被他猛地捂住嘴。顾沉舟的指腹蹭过她柔软的唇瓣，带着润肤油的清香，眼眶红得像浸了水的兔子，睫毛上甚至挂着点水光：“不许说胡话。”他的声音发颤，另一只手紧紧抱住她的肩，力道大得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等她出来，我们教她踢足球，我当教练，你穿啦啦队服给我们加油，就穿……红色的。”
林知夏的心脏像被温水浸过，又酸又软。她掰开他的手，指尖擦过他发红的眼角：“我就是说说，看你紧张的。”
“不许说。”他固执地重复，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带着不容错辩的虔诚，“你得看着她长大，看着她嫁人，还要抱我们的孙子……”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打破了房间的宁静。屏幕亮着，显示一条匿名信息，附带一个pdF文件。顾沉舟皱眉点开，林知夏凑过去看，两人的呼吸同时顿住——
那是一份产检报告，最下方的“胎儿畸形风险”一栏，赫然印着“90%”几个黑体字，像烧红的针，刺得人瞳孔发紧。
顾沉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指尖死死攥着手机，指节泛白，屏幕都被他捏得变了形。“不可能……”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们每次产检都好好的，怎么会……”
林知夏的心脏也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但她比顾沉舟冷静些，指尖放大报告，目光落在医生签名处，突然笑出声，指尖重重戳向那个签名：“你看这里。”
顾沉舟顺着她的指尖看去，签名是“李静”，字迹潦草却带着独特的弯钩。“这是……”他猛地想起什么，瞳孔骤然收缩，“是苏瑶那个同伙的字！上次她伪造精神病院的单据，签名也是这个笔锋，连弯钩的角度都没改！”
虚惊一场。林知夏伸手去划屏幕删除，指尖却勾到了夹在手机壳和报告打印件之间的夹缝。一根长头发慢悠悠飘落在米白色的床单上，银灰色的，像落了片碎月光。
林知夏的动作猛地顿住。
这个颜色……
她的呼吸瞬间停滞，指尖颤抖着捏起那根头发。发丝很细，却带着种熟悉的质感，让她想起樟木箱底那张沈清如的遗像——照片上的女人穿着旗袍，肩头垂着一缕银灰色的头发，是年轻时染的时髦颜色，在黑白照片里泛着特殊的光泽。
“怎么了？”顾沉舟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凑过来一看，脸色也瞬间变了，“这头发……”
“像不像小姨遗像里的那缕？”林知夏的声音发颤，指尖捏着头发，对着灯光看。发丝在光线下泛着冷光，根部的黑色已经很少，显然是长期染烫留下的痕迹。
顾沉舟的眉头紧紧皱起，他拿起那根头发，放在鼻尖闻了闻，隐约有股熟悉的檀香，是沈清如常用的那款线香味道。“是她的？”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可她不是已经……”
“死了？”林知夏接过话，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可这头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份伪造的报告里？”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深深的不安。这根头发像个无声的警告，暗示着沈清如可能根本没死，甚至一直在暗中监视着他们。
“苏瑶和她是一伙的？”顾沉舟的声音冷得像冰，他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所以苏瑶才会对我们的事这么清楚，连产检时间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林知夏没有说话，只是把那根头发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透明的密封袋里。她的指尖还在颤抖，脑子里乱成一团麻。如果沈清如真的没死，那她这些年一直在哪里？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和苏瑶联手，到底想干什么？
“别担心。”顾沉舟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传递着无声的力量，“不管她是谁，不管她想干什么，我都不会让她伤害你和孩子。”
林知夏点点头，心里却还是像压了块巨石。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突然觉得这场平静的安胎生活，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接下来的几天，顾沉舟加强了家里的安保，所有的食物和用品都要经过严格的检查。他甚至请了专业的保镖，24小时守在别墅周围，确保万无一失。
林知夏知道他是为了她好，却还是觉得有些压抑。她想念以前自由自在的日子，想念和顾沉舟一起去逛超市，一起去公园散步。但现在，她只能待在这栋豪华的别墅里，像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
“等过了这阵，我们就去海边度假。”顾沉舟看出了她的不开心，从身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搁在她发顶，“去那个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海岛，好不好？”
“好。”林知夏笑了笑，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安。她知道，只要沈清如和苏瑶还在暗处，他们就永远无法真正安心。
这天下午，林知夏正在客厅看育儿书，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争吵声。是顾沉舟和张特助的声音。她好奇地走过去，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却在门口顿住了脚步。
“……已经查到了，沈清如确实还活着，她这些年一直躲在国外，和一个神秘组织有联系。”张特助的声音很低，却足够让林知夏听清楚，“苏瑶只是她安插在国内的一颗棋子，真正的幕后黑手是她。”
林知夏的心脏猛地一沉，手里的育儿书“啪”地掉在地上。原来她的猜测是对的，沈清如真的没死，而且还在背后策划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