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像层湿冷的纱,裹着老城区特有的煤烟味,钻进林知夏的鼻腔。她盯着桌角那袋三明治,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课本边缘,把页角捏出了深深的褶皱。
袋子上印着“麦香烘焙”的logo,是顾沉舟第五天送来的。每天早上,这袋早餐总会出现在她的课桌抽屉里,有时是三明治,有时是热牛奶,偶尔还有她高中时爱吃的草莓蛋糕。
“又是那个转校生送的?”同桌凑过来,眼神里带着八卦的好奇,“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林知夏没说话,抓起三明治扔进教室后排的垃圾桶。塑料袋摩擦的“窸窣”声在安静的晨读课上格外刺耳,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心上。
她不是不明白顾沉舟的意思。这个转来不到两周的男生,像个甩不掉的影子,总在她看得见或看不见的地方出现。他会在她被老师提问卡壳时,偷偷把答案写在纸条上塞过来;会在下雨天,默默把伞放在她的自行车筐里;会在体育课自由活动时,假装看风景,实则目光一直黏在她身上。
可这份好意太沉重,太莫名其妙,让她本能地想要抗拒。尤其是那天在宴会厅,他像个疯子一样攥着她的手腕,吼着“她是我老婆”时的样子,至今想起来还让她心有余悸。
“叮铃铃——”
下课铃响时,林知夏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教室。她要去趟邮局,给远方的笔友寄信,那是她为数不多能喘口气的时刻。
穿过学校后门的小巷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林知夏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她认出那几个流里流气的男生,是隔壁职高的混混,上周曾拦住她要“保护费”,被她硬气地怼回去了。
“哟,小丫头片子,跑什么?”为首的黄毛吹了声口哨,带着人堵住了她的去路,“上周不是挺横吗?再横一个给哥看看?”
林知夏攥紧了手里的信封,指尖泛白。她知道硬碰硬不行,正琢磨着怎么脱身,一道身影突然从巷口冲了出来。
“放开她!”
是顾沉舟。他背着书包,白衬衫的领口歪着,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凌乱,眼神却亮得吓人,像只被惹急了的狼崽。
“哪来的小子,敢管你爷爷的事?”黄毛嗤笑一声,挥了挥手里的钢管,“识相点赶紧滚,不然连你一起打!”
顾沉舟没滚。他上前一步,把林知夏牢牢护在身后,脊背挺得笔直。“我再说一遍,放开她。”
“嘿,我还就不信了!”黄毛被激怒了,抡起钢管就往顾沉舟背上砸去。
“砰”的一声闷响,伴随着顾沉舟压抑的闷哼。林知夏的心脏像被那钢管狠狠砸了一下,疼得她呼吸一滞。
顾沉舟却像没事人一样,反手抓住黄毛的手腕,眼神红得吓人。“我说,放开她。”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黄毛疼得嗷嗷叫,手里的钢管“哐当”掉在地上。其他几个混混见状,一拥而上。
林知夏看着顾沉舟被围在中间,后背又挨了几下,却始终死死地把她护在身后,像座不会倒塌的山。他的白衬衫很快沾了灰,嘴角也破了皮,渗出血丝,可他眼神里的倔强一点没减。
“疯子!”林知夏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抓起地上的钢管就冲了上去,却被顾沉舟一把拽了回来。
“别过来!”他吼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把她往外推,“快跑!去学校叫老师!”
林知夏被推得一个踉跄,看着顾沉舟再次被淹没在人群里,看着他后背的衣服慢慢渗出深色的痕,突然觉得眼眶发烫。她咬了咬牙,转身就往巷口跑,脚步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等她带着老师和保安赶到时,混混们已经跑了。顾沉舟靠在墙上,脸色苍白,后背的衬衫被血浸透了一大片,正低着头,笨拙地用纸巾擦嘴角的血。
“顾沉舟!”林知夏跑过去,声音发颤。
顾沉舟抬起头,看到是她,突然笑了,露出一口带血的牙。“你没跑……”他想说什么,却被一阵咳嗽打断,疼得皱紧了眉头。
“还笑!你是不是疯了?”林知夏的眼泪终于掉下来,分不清是生气还是后怕,“他们那么多人,你逞什么能?”
“我不能让他们欺负你。”顾沉舟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委屈,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答应过要保护你。”
“谁用你保护了?”林知夏的眼泪掉得更凶,却还是伸手扶住他摇晃的身体,“你这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她的指尖触到他后背的伤口,能感觉到他身体瞬间的僵硬。顾沉舟没有反驳,只是任由她扶着,眼神温柔得像要滴出水。
那天下午,顾沉舟被送去了医院。林知夏站在病房外,看着医生给他处理伤口,听着他压抑的痛呼,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
老师让她进去看看,她没敢。她怕看到他的伤口,怕看到他温柔的眼神,更怕自己会动摇。
接下来的几天,顾沉舟没来上学。林知夏的课桌抽屉里,再也没有出现过三明治。她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心里却空落落的,像少了点什么。
直到周三下午的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隔壁班的男生又来堵她,嬉皮笑脸地要抢她的作业本。
“滚开!”林知夏皱眉,往后退了一步。
“小美人,脾气挺爆啊。”男生伸手就要碰她的脸,“让哥哥看看,是不是比照片上还好看?”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猛地冲了过来,一把抓住男生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是顾沉舟。他的后背还贴着纱布,白衬衫的领口能看到隐约的血迹,眼神却红得吓人,像只护崽的母兽。
“谁让你碰她的?”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浓的戾气。
男生被他的气势吓住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跟她闹着玩呢……”
“她不想跟你玩。”顾沉舟甩开他的手,把林知夏往身后拉了拉,动作带着不容错辩的保护欲,“以后离她远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男生屁滚尿流地跑了。操场上的同学都看傻了眼,没人敢说话。
林知夏看着顾沉舟紧绷的侧脸,看着他后背因为动作太大而渗出血迹的纱布,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你怎么来了?医生不是让你多休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