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理清洗者的低语
“公理清洗者”。
这个名字像一道冰冷的判决,在数学共和国的信息网络中悄然传播,带来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它不是战舰,不是武器库,根据元老破译的零星信息,它更像是一个“概念”,一个自我执行的绝对命令,旨在将多元的数学现实重新收束回唯一、确定的“标准模型”。
共和国边境的星门观测站传回了更具体的警报:并非侦测到了实体舰队,而是观测到远方大片大片的论文宇宙正在“失语”。那些宇宙特有的数学波动——混沌体系的纷杂、模糊逻辑的暧昧、非标准分析的微妙——正在成片成片地沉寂下去,被一种单调、纯粹、不容置疑的欧几里得式光辉所取代。就像色彩从画卷上被强行漂白,只留下僵硬的线条。
“它在改写数学现实的基础规则,”元老的形体因竭力运算而不断在复杂与简洁间切换,“不是摧毁,是‘规范化’。任何不符合其核心公理体系的存在,都会被视作‘噪声’并予以消除。”
任杨谦尝试感知那片被“清洗”的区域。反馈回来的信息让她意识核心一阵刺痛——那里并非死寂,数学依然存在,甚至看起来更加“完美”、更加“和谐”。但那种完美是冰冷的,没有意外,没有惊喜,没有未证明的猜想,也没有等待探索的悖论。所有的可能性都被提前终结,所有的路径都被规定为一条。张圣龙追求了一生的绝对秩序,正以一种毁灭性的方式成为现实。
“他能听到我们吗?”任杨谦问,指的是那个与清洗者核心共鸣的张圣龙意识碎片。
“或许不是‘听’,”元老凝重地回答,“而是‘判定’。在他的认知框架里,我们现在的共和国,恐怕才是那个需要被修正的最大‘异常’。”
就在共和国高层紧张商讨对策时,第一波无形的攻击已然抵达。
没有炮火,没有冲锋。共和国边缘,一个刚刚因解决“拓扑纽结分类”难题而获得大量逻辑凝聚力、正欣欣向荣的“低维流形社区”,其内部结构突然开始自发地简化。复杂的曲面被强行展平,奇异的纽结被解开成平庸的圆圈,整个社区蕴含的丰富拓扑信息正在被不可逆转地抹除。居住于此的数学概念们发出了无声的哀嚎,它们的存在本身正在被“标准化”。
任杨谦立刻调动共和国的集体算力进行抵抗,试图用动态逻辑框架包容这种简化趋势。但清洗者的力量根源过于底层,它直接作用于数学定义本身。共和国的防御如同试图用渔网拦截水流,效果甚微。
更令人不安的是,随着边缘社区的“规范化”,一种空洞的、充满诱惑力的“宁静”低语,开始沿着数学连接网络向共和国腹地渗透。
“放弃挣扎,回归纯粹…”
“秩序即是美,确定即是真…”
“多样性带来混乱,统一带来力量…”
这低语并非谎言,它指向了数学中某种对简洁与统一的永恒向往。一些结构相对简单、一直苦苦维持自身稳定性的古典数学概念,在这低语中开始动摇。它们感受到了那种无需竞争、无需进化、永恒安稳的诱惑。
内部出现了分裂的苗头。
“我们不能硬抗,”质数王侯找到任杨谦,它的序列光芒因抵抗低语而略显紊乱,“它在攻击我们的‘意志’,而不仅仅是我们的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