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清峦怒如索命的厉鬼,他却安详而镇定,低眉垂眼,如此坦荡地承认了自己的一切卑劣,倒叫常清峦一时哑在了原地,不知该作何言。
沈青云抬起眼,不闪不避,温声道:“你说我懦弱也好,虚伪也罢,我都认了。毕竟当时年少无知,天真自负,却不知人命的重量足以压着人十几年。你要我为你妹子偿命,我也无话可说,只是归根结底,这也只是你我二人之间的事情。又何须连累这前来赴会的众人?常宗主,你已走火入魔了。”
他娓娓道来,平和安定,经他这一提醒,众人才想起他们争辩的原委——顿时有人恍然大悟道:“是啊!吵吵闹闹这么久,怎么还未分说明白,这些究竟与我们此时此刻的症状有什么关系了?”
沈青云转向疑问的那人,微微蹙眉,迟疑了下,还未说出话,林乐乐已然冷冷地抢先一步:“你怎么还未看明白?这一切正是剑宗的好宗主的手笔啊!”
她目光如刀,言辞更比刀犀利:“为着十余年前故去的妹妹,你想要找到凶手,却因沈师伯这十余年来隐世不出,而一直无果。为此,你不惜豁上江湖所有侠士的内力,来栽赃污蔑于长溪门——既然找不到单独的一个人,那便干脆把整个门派都推下水。
“所以,你在茶水中下了狼耳兰,只是我有些好奇,你又怎么知道长溪门一定会带着这些药来?——但是,也只有这一个疑点了。常宗主,我说的,是也不是?”
出人意料地,在她说这许多话的时候,常清峦并未出言打断。他只是安静地看着沈青云,目光深如数九寒冬的冰渊,里面沉淀着无法测度的怨恨。
林乐乐一口气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而常清峦连半句反驳都没有,场中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
晏晖天颤声问道:“师父,她说得……可是真话?”
也有人怒道:“我就说他开这个英雄会也没这么好心!”
“仅凭这小姑娘一面之词,你就要信她这些疯话么?!常宗主德高望重,继任宗主以来德行从未有亏,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可你怎样解释流风刀的这些话?!”当即有人冷笑着反驳,“没见常宗主都不讲话了么?若非做贼心虚,何至于此?”
“做贼心虚”四字,本是常清峦用以栽赃长溪,却不想如回旋镖般转了个弯儿,直直扣回了他自己的身上。
此人这句话说得足够犀利,而常清峦依然如老僧入定一般,在原地既不动弹,更不讲话。见状,原本想要为他辩解的人也无法不沉默下去,而那些本就疑心于他、或是巴不得落井下石的,声浪愈大,一浪高过一浪,山呼海啸一般,直朝他拍了上来。
喧闹嘈杂的质疑声中,常清峦忽而提了提唇角。
他生得面容端方,然而这唇角的一动间,竟是笑出了些让人不寒而栗的狠戾。周围的音浪为之忽而安静一霎,就听常清峦一字一顿,话语咬得清晰而缓慢:“既已知道,我又有什么话说?”
他的笑意冷漠:“动手便是。”
四个字,漠然地砸到地上。
此言一出,周围几人都有些怔愣。林乐乐忍不住蹙眉,说道:“诚然你十恶不赦,可是又有谁想要你的性——”
“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