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谦在军医帐中苏醒,魔臂异动引得军医惊恐。
>周崇认出癸亥令的玄元宗痕迹,道出林字营覆灭惨案。
>慕清寒守在病榻旁,却见陆谦眼中闪过非人的灰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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铅灰色的厚重云层死死压着大胤北境边陲的荒原,仿佛随时要倾塌下来。镇北军大营如一头伤痕累累的巨兽,盘踞在泥泞与残雪交织的土地上。营寨木栅栏上残留着干涸发黑的血迹,被呼啸的朔风刮出凄厉的呜咽。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混合气味——劣质金疮药的辛辣、战马粪便的腥臊、铁器生锈的冷冽,以及那无处不在、深入骨髓的血腥。远处伤兵营的方向,压抑的呻吟和断续的哀嚎撕扯着紧绷的空气,像钝刀子割着每个人的神经。
陆谦的意识,就是从这片粘稠、沉重、带着铁锈味的黑暗中,被剧痛生生拽了回来。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正反复穿刺他的骨骼,尤其是右肩,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阴冷暴戾正与某种强行施加的禁锢激烈冲突,每一次震荡都几乎要将他重新撕碎。他猛地睁开眼,视野模糊晃动,如同浸了血的水。首先刺入感官的是营帐顶端昏黄摇晃的油灯光晕,像风中残烛。
“嗬……”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抽气从他干裂的嘴唇间溢出。
“醒了!他醒了!”一个带着惊惶的年轻声音在耳边炸开,带着变调的尖锐。
陆谦艰难地转动眼球,视线艰难聚焦。一张年轻却布满惊恐汗水的脸凑在近前,是那个随军医官的小学徒,手里还捏着一团染血的麻布,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几步外,一个须发半白的老军医正死死盯着陆谦被厚厚麻布和简易夹板包裹的右肩,浑浊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悸,嘴唇哆嗦着,喃喃道:“邪门…太邪门了…那…那东西刚才在动!像活物在底下顶撞!”
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混杂着血腥气涌入鼻腔,陆谦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行军床上,身上盖着粗糙发硬的薄毯。帐篷里光线昏暗,除了两个医者,角落里还蜷缩着两个断臂的伤兵,脸色蜡黄,眼神麻木空洞,对这边的动静毫无反应。门口厚重的毡帘被风掀起一角,两个披着玄色重甲的军士像铁铸的雕像般伫立着,手按在腰间的制式军刀上,警惕的目光不时扫向帐内,尤其是陆谦的方向。冰冷的甲叶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就在这时,一股更深的、源自灵魂的冰冷悸动从怀中传来,微弱却清晰无比。陆谦垂在身侧的左手几乎是本能地动了动,艰难地探向胸前衣襟的暗袋。指尖触到一片坚硬冰冷的金属棱角——癸亥令!它像一颗沉寂的心脏,正隔着布料传递着某种规律的、令人不安的搏动,与右肩深处那非人的凶戾隐隐呼应。那令牌冰冷的触感仿佛某种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他的神经,带来一种不祥的预感。
毡帘猛地被掀开,灌入一股刺骨的寒风。周崇裹着一身寒气大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长途奔袭后的疲惫和焦虑,玄元宗制式的青灰色外袍沾满了泥点和暗褐色的血渍。他身后跟着慕清寒。
慕清寒的脸色比营帐外的雪还要白上几分,嘴唇几乎失了血色。她的目光瞬间就锁定了行军床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劫后余生的庆幸、深不见底的忧虑,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她脚步有些虚浮地抢到床边,那双曾执剑杀敌的手此刻却微微颤抖着,轻轻覆在陆谦未被包扎的左手上。她的指尖冰凉,传递着主人内心的惊涛骇浪。她想开口,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只发出一个破碎的气音。
周崇的目光锐利如鹰,他先快速扫过陆谦惨白如纸的脸和包裹严实的右肩,眉头拧成一个死结。随即,他的视线落在了陆谦那只正无意识按在胸前的手上。
“清寒,让开些。”周崇的声音低沉而凝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慕清寒身体一僵,担忧地看了一眼陆谦,还是依言退开半步,目光却依旧紧紧黏在他身上。
周崇上前一步,俯下身,伸出两根手指,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凝重的仪式感,轻轻拨开了陆谦胸前那被血污浸透的粗布衣襟。暗袋里,癸亥令的一角暴露出来,那奇异的材质和上面扭曲盘绕的纹路在昏黄的油灯下反射着幽冷的光。
就在周崇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令牌边缘的刹那——
“呃啊——!”陆谦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发出一声野兽濒死般的嘶吼!那嘶吼中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痛苦和一种非人的暴戾!
嗤啦!嗤啦!
缠裹在右肩上的厚厚麻布和几层坚韧的皮索如同被无形的巨力从内部狠狠撕裂!布帛碎片和断裂的皮索四散崩飞!一股令人心悸的灰黑色气流猛地从崩裂的包扎处喷涌而出,带着硫磺和腐朽的刺鼻气息,瞬间弥漫了整个营帐!
“啊!”小学徒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连滚带爬地往后缩去,撞翻了角落里的药罐,污浊的药汁流淌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