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顶端,灯焰静静燃烧,仿佛刚才那湮灭一击只是拂去了一只烦人的飞虫。
陆谦趴在冰冷的冰面上,目睹了这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心脏狂跳几乎要从枯骨化的胸腔里蹦出来!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混合着对灯魂那绝对力量的深深敬畏,让他浑身冰冷。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和愤怒,如同毒藤般在心底滋生。
自己……竟然需要依靠这盏神秘古灯的“怜悯”和“庇护”,才能在这头畜生爪下苟活?!
他陆谦,从冷宫挣扎求存的蝼蚁,到白袍卫中刀尖舔血的提灯卒,再到如今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何曾需要过别人的怜悯?!父亲的仇要他报!苏芷的命要他救!萧玦的枷锁要他斩断!他只能依靠自己!必须依靠自己!
这股近乎偏执的愤怒和不甘,如同最炽烈的催化剂,瞬间点燃了他体内还在激烈融合、被灯魂锚定之力勉强约束的狂暴力量!
枯寂真意、噬灭之力、寂灭法则、《薪火》余烬……所有被强行糅合在一起、如同沸腾熔岩的力量,在这股不屈意志的引动下,轰然爆发!
“呃啊啊啊——!!!”
陆谦猛地抬起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布满血丝的双眼中,最后一丝属于“陆谦”的清明被狂暴的力量和极致的愤怒彻底淹没!只剩下冰冷的毁灭欲望和证明自己的疯狂执念!
他不再被动承受融合的痛苦,而是主动引动了体内这股失控的、恐怖的力量洪流!
覆盖着枯骨噬灭臂铠的左爪,猛地从冰冷的祭坛冰面上拔出!五指张开,不再是对着青铜古灯,而是对着下方寒潭中那头匍匐颤抖的守护玄龟!
体内所有暴走的力量——新生的枯寂寂灭之力、凶戾的噬灭魔能、残存的《薪火》余烬……在陆谦疯狂的意志驱使下,尽数灌入左臂!枯骨臂铠上,那些被冰晶覆盖的暗金魔纹瞬间亮到极致,爆发出刺目的幽蓝与暗金混杂的光芒!一股冰冷、死寂、却又蕴含着狂暴吞噬与毁灭意志的能量风暴,在爪心疯狂汇聚!
整个溶洞的空间仿佛都凝滞了!祭坛上流淌的符文光晕变得紊乱,穹顶垂落的冰棱发出细微的崩裂声!下方寒潭的白雾剧烈翻涌!
守护玄龟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它猛地抬起头,冰蓝火焰巨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这个蝼蚁……竟然敢主动攻击?!而且这股力量……充满了亵渎与毁灭的气息!
“死——!”
陆谦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嘶吼,左爪对着玄龟那巨大的、燃烧着冰蓝火焰的头颅,狠狠一握!
轰!!!
一道凝练到极致、色泽混沌(幽蓝、暗金、金红驳杂)、散发着冰冷吞噬与狂暴毁灭气息的能量光束,如同来自九幽的死亡射线,从陆谦的枯骨爪心爆射而出!光束所过之处,空间发出刺耳的撕裂声,留下一道久久不散的、扭曲的光痕!
这一击,抽空了他体内所有刚刚融合、尚不稳定的力量!也抽干了他最后残存的生命力!
守护玄龟发出惊怒交加的咆哮,巨大的头颅猛地一偏,试图躲避。同时,它那受伤的巨爪再次抬起,凝聚起残存的冰魄法则,在身前布下一层层厚实的、流转着玄奥符文的幽蓝冰盾!
然而,陆谦这倾尽所有、融合了多重恐怖力量的搏命一击,其威力远超想象!
嗤!嗤!嗤!
混沌光束如同烧红的餐刀切入黄油,瞬间洞穿了层层叠叠的幽蓝冰盾!冰盾如同脆弱的琉璃般接连破碎,爆开漫天幽蓝的冰晶粉末!
噗——!!!
光束余势不减,狠狠轰击在玄龟偏转后、覆盖着冰晶鳞片的巨大脖颈侧后方!
坚硬的冰晶鳞甲如同纸糊般被撕裂、湮灭!一个巨大的、边缘流淌着粘稠幽蓝与暗红混杂能量浆液的恐怖伤口,瞬间出现在玄龟的脖颈上!伤口深可见骨,甚至能看到内部闪烁着幽光的巨大骨骼和搏动的能量脉络!
“吼——!!!”
守护玄龟发出了开天辟地以来最凄厉、最痛苦的惨嚎!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向后踉跄倒退,撞在溶洞边缘嶙峋的冰壁上,引发地动山摇般的巨响!无数巨大的冰棱从穹顶震落,砸入寒潭,溅起滔天巨浪!
它脖颈处的伤口疯狂喷涌着粘稠的“血液”,幽蓝的火焰在伤口边缘剧烈燃烧,试图修复,却被伤口中残留的、驳杂而充满毁灭性的能量(枯寂、噬灭、寂灭、薪火余烬)疯狂侵蚀、抵消,修复变得极其艰难!剧痛和力量的大量流失,让它那庞大的身躯都在剧烈颤抖,冰蓝火焰巨眼的光芒都黯淡了许多,充满了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惊骇。
它……竟然被这个它视为蝼蚁的、濒死的家伙重创了?!
祭坛第八层,陆谦在发出那惊天一击后,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冰冷的冰面上。枯骨化的范围瞬间蔓延至整个左胸和左肩,灰白色的死寂如同冰冷的铠甲。右半身虽然未被枯骨覆盖,但皮肤龟裂得如同干旱的大地,暗红的血迹在冰面上迅速冻结。他的意识在力量彻底抽空的虚脱感和反噬的剧痛下,迅速沉入黑暗。唯有嘴角,残留着一丝近乎癫狂的、满足的弧度。
他做到了……没有依靠那盏灯的怜悯……他伤到了那头高高在上的畜生……
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陷入黑暗的最后一瞬——
被他指尖一直触碰着的青铜引路灯,灯盏中心那点冰蓝火焰,极其轻微地……第四次跳动了一下。
这一次,没有任何意念传递,也没有光束射出。
只有一股冰冷、纯粹、浩瀚到无法想象的寂灭本源之力,如同无声的海啸,顺着陆谦触碰灯盏的枯骨指尖,瞬间涌入他那油尽灯枯、濒临彻底枯骨化的残破身躯!
这股力量,不再是之前的法则洪流,而是最精纯的、属于这盏灯本身的、沉淀了亿万载的寂灭本源!
它涌入的瞬间,陆谦体内那因搏命一击而彻底枯竭、濒临崩溃的枯骨之躯,如同久旱龟裂的大地迎来了灭世洪流!
咔嚓!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从他身体内部密集响起!枯骨化的左胸、左肩、左臂,那些刚刚融合了一丝寂灭法则、呈现出幽蓝光泽的枯骨,在这股纯粹本源的冲击下,如同承受不住重压的琉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裂痕迅速蔓延,深达骨髓!
同时,未被枯骨化的右半身,那些龟裂的皮肤、残存的血肉、乃至脆弱的经脉和内脏,在这股纯粹寂灭本源的冲刷下,如同被投入了强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湮灭!剧痛超越了之前所有痛苦的总和,仿佛整个身体都在被亿万只冰寒的蚂蚁啃噬、分解!
这不是馈赠!这是……湮灭的加速!
灯魂……收回了它的“眷顾”?还是说,它认为这具承载了它一丝奥义、却又如此孱弱不堪的躯壳,不配存在?要用最本源的力量,将他彻底抹除、归于这祭坛永恒的寂灭?
无边的冰冷和绝望,如同最后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陆谦即将消散的意识。
‘原来……终究……还是……要……归于……寂灭……’
最后一个念头,带着无尽的疲惫和解脱,缓缓沉入永恒的黑暗。
他的身体,在精纯寂灭本源的冲刷下,枯骨寸寸碎裂,血肉迅速湮灭,如同一尊被风化的沙雕,在祭坛第八层冰冷的幽蓝光芒中,无声地……走向最终的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