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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刑房惊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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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房内,空气像是凝固的铅块,沉沉压在陆谦胸口。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肋骨的剧痛,枯荣真气在经脉里如毒蛇般乱窜,冰冷与灼烧感交织,啃噬着他的意志。他垂着头,视线落在自己新换的、浆洗得过分硬挺的白袍卒服下摆上,那刺目的白,此刻更像裹尸布。

“啪!”

一声脆响,林镇岳手中的铁尺随意敲在身旁布满暗红污渍的木架上。那声音不大,却像惊雷炸在死寂的刑房里,震得陆谦耳膜嗡嗡作响。他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又强迫自己松弛下去,维持着那份重伤者应有的虚弱与麻木。枯荣经的敛息之效全力运转,心跳被死死压抑在濒死的边缘,连带着所有翻涌的仇恨、愤怒,都被强行摁进“枯”寂的深渊。

脚步声,沉缓而带着一种碾压蝼蚁的从容,停在陆谦面前尺余之地。一股混合着血腥、汗渍和某种昂贵熏香残余的浓烈气味扑面而来,那是林镇岳的气息,如同他的权势一样,带着令人作呕的压迫感。

“新来的?”林镇岳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懒洋洋的腔调,像是在谈论天气。他微微俯身,那张保养得宜却透着阴鸷的脸庞凑近了些,鹰隼般的目光锐利如刀,试图刺穿陆谦低垂的眼帘,刮过他脸上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微的颤动。“叫什么名字?”

陆谦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牵动了脖颈上的伤口,一阵刺痛让他呼吸微微一窒。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虚弱、沙哑,带着重伤后的气若游丝:“回…回掌刑使大人…小人…陆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干裂的喉咙里硬挤出来的沙砾。

“陆谦…”林镇岳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语调平平,听不出任何情绪。但他那双眼睛,却陡然亮了一下,如同黑暗中窥伺的毒蛇发现了猎物的踪迹。那目光在陆谦苍白的面容上逡巡,似乎在寻找某个熟悉的轮廓,某个早已被他亲手埋葬的影子。陆谦能感觉到那目光的冰冷和审视,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剥开。

“抬起头来。”林镇岳的声音骤然冷了下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那铁尺再次抬起,冰冷的尺端轻轻抵住了陆谦的下颌骨,一股冰寒刺骨的力道传来,强硬地逼迫他抬起头。

陆谦心中警铃大作。抬头,意味着将自己完全暴露在这头老狐狸的目光之下!他体内的枯荣真气几乎本能地要咆哮着反击,撕碎那根铁尺。他死死咬住牙关,舌尖尝到了一丝腥甜。不能!绝不能!此刻的爆发,除了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毫无意义!他需要的是林镇岳的破绽,是他得意忘形时松懈的那一瞬!

他顺着铁尺的力道,极其缓慢地抬起头,动作间充满了重伤者的滞涩和痛苦。额角渗出的冷汗滑过鬓角,滴落在白袍的领口,晕开一小片深色。他避开了林镇岳那双毒蛇般的眼睛,目光茫然地垂落在对方绣着狰狞獒犬纹饰的紫袍衣襟上,仿佛被那华丽而凶戾的图案慑住了心神,不敢直视上位者。

“哼。”林镇岳鼻腔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似乎对陆谦这副畏缩怯懦、重伤濒死的模样还算满意。抵在下颌的铁尺并未收回,反而微微加力,那冰寒几乎要刺穿皮肉。“丙字房的差事,不好当吧?刚来就撞上这么大的案子,还差点丢了小命…晦气。”

他像是在闲聊,但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形的钩子,钩向陆谦昨夜的经历,钩向静思苑枯井下的秘密。陆谦的心跳在“枯”寂的深渊里疯狂擂鼓,又被强行镇压下去。他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小…小人命贱…托…托大人的福…”

“托我的福?”林镇岳嘴角勾起一丝极其冷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刺骨的嘲讽,“我看你是托了阎王爷的福,才没死在那个鬼地方!”他话音陡然一转,如同毒蛇吐信,阴冷而致命,“说说吧,昨夜静思苑,你都看见了什么?那井底下…除了你这半条命,还有什么‘东西’?”

来了!陆谦瞳孔深处猛地一缩,又被长长的眼睫覆盖。枯荣真气在经脉中疯狂奔流,抵抗着那铁尺上传来的、带着探查意味的冰冷内劲。他强忍着真气反噬带来的钻心剧痛和呕吐感,身体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起来,这颤抖在重伤的躯壳上显得无比真实。

“黑…太黑了…”他声音断断续续,带着真实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混乱,“小人…被那怪物撞塌了墙…掉下去…摔晕了…只…只记得那井底…臭…臭得很…好像…好像摸到…一块冰凉的铁…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醒过来就在疠所了…”他努力回忆着,语无伦次,将关键信息模糊化,只留下“怪物”、“墙塌”、“摔晕”、“冰凉铁块”这几个点,与沈厉已知的线索吻合,却绝口不提自己开匣、看到令牌和兽皮卷的经过。

“怪物?铁块?”林镇岳眼神锐利如刀,紧盯着陆谦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那铁尺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一分,冰寒刺骨的内劲如同细针,试图钻入陆谦的经脉探查。“什么样的怪物?那铁块呢?”

“不…不知道…太快了…像…像鬼影…”陆谦痛苦地蹙紧眉头,仿佛回忆本身就是一种酷刑,额头的冷汗更多了,“铁…铁块…不…不见了…小人…小人醒来就…就没了…”他表现出一个底层小卒在巨大惊吓和重伤后的茫然与记忆混乱。

“废物!”林镇岳低喝一声,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轻蔑。他猛地撤回了铁尺。陆谦的下颌失去了支撑,脑袋无力地垂下,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带出压抑不住的血沫,溅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触目惊心。这咳嗽半是真气反噬的痛苦,半是伪装,将重伤垂死的状态演绎到了极致。

林镇岳嫌恶地皱了皱眉,后退了半步,似乎怕那肮脏的血沫沾染到他华贵的紫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咳嗽的陆谦,如同看着一条在泥泞里垂死挣扎的野狗,眼神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看来是真吓破了胆,也伤透了脏腑。”林镇岳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冷漠,“一个没用的废物,一个快死的诱饵…”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宣判。

就在这时!

“哐当——!”

一声突兀的巨响猛地从刑房深处,那扇紧闭的沉重铁门后传来!像是某种沉重的铁制刑具被狠狠砸在地上,又像是有人故意为之的猛烈撞击!

这声音在死寂的刑房里如同平地惊雷!

林镇岳霍然转头,凌厉如电的目光瞬间钉向声音来源的方向——那扇隔绝内外的铁门!他脸上那掌控一切的冷漠第一次出现了裂痕,被惊疑和一丝被挑衅的怒火取代。是谁?沈厉?还是他安排在里面的人?

就在林镇岳心神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牵扯过去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蜷缩在地上、咳血不止、看似只剩一口气的陆谦,那低垂的眼眸深处,一点沉寂到极致的“枯”寂骤然被点燃!不是暴烈的火焰,而是深渊裂开时泄露出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芒!

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