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上午,青石碑运抵祖屋院角。石面打磨平整,尚未刻字。沈知意取出昨夜封好的琉璃片——其中嵌着一片“桂语茶”茶叶,叶背上天然生出相同八字纹路,纤毫毕现。
裴砚挽起袖口,执凿蘸墨,在石面上勾出轮廓。锤声轻稳,一下一下,凿尖沿着墨线推进。阿斑蹲在碑侧,始终未动,尾巴垂在地上,偶尔轻摆一下。
阳光穿过枝叶,斑驳落在碑面。沈知意立于一旁,手中捧着那块琉璃片。待最后一笔完成,她上前一步,将琉璃嵌入碑顶预留的凹槽。光线透过玻璃,照得八字微微发亮。
“这次,我不走了。”她抚着石面,声音很轻,却没回头。
裴砚收起刻刀,袖口沾灰,脸上有汗。他站到她身边,目光落在碑文上。风吹过,桂花簌簌落下两朵,停在碑脚。
阿斑缓缓站起,绕着石碑走了一圈,最后卧在阴影里,把下巴搁在前爪上。它的眼睛半闭,耳朵微微转动,似在听着什么只有它知道的声音。
远处山道上传来脚步声,几个孩子背着竹篓经过院门,其中一个停下来看了一眼碑石,喊住同伴:“快看!晚棠姐立碑了!”
孩子们围过来,仰头读那八字。最小的那个踮起脚,伸手想摸,被哥哥拉住:“别碰,这是大事。”
他们站着看了一会儿,才继续上山。背影消失在转角时,一只蝴蝶从桂花枝头飞起,掠过碑顶琉璃,停在沈知意肩头片刻,又翩然离去。
沈知意没动。她的手指仍贴在石面上,掌心感受着阳光晒过的温度。裴砚站在她右侧,距离半臂,左手垂在身侧,指尖不经意碰到了她的衣袖。
风停了片刻。
阿斑睁开眼,望向院子深处的老屋窗棂。那里空无一物,但它盯了很久,然后重新合上眼睛。
沈知意终于收回手,转身走向厨房。她要去煮一锅红豆汤,答应过今天请所有来帮忙的村民喝甜汤。
裴砚跟上去几步,在门槛处停下。他回头看了一眼石碑,阳光正好照满整块碑面,八个字清晰明亮。
他没再说话,只是站着,直到听见灶间传来水倒入锅中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