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下,提笔写下第一句:“桃溪村种茶,始于明万历年间……”
灯影摇晃,窗外天色渐亮。阿斑跳上案头,鼻子轻碰砚台边缘,仿佛嗅到了什么。沈晚棠伸手抚了抚它的背,继续书写。裴砚则翻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逐条列出所需材料清单。
临近午时,联络员登门。他带来更具体的消息:新规中重金属镉含量限值下调至0.1g\/kg,农药联苯菊酯残留不得检出。而认证不仅要求第三方机构检测报告,还需当地政府出具可持续农业声明。
“最快也要三个月。”联络员摇头,“部分合作方已经暂停打款。”
沈晚棠放下笔:“我们的茶,每一叶都可溯源。”
“道理我知道。”联络员叹气,“但制度不讲人情。你们若拿不出文件,再好的故事也没用。”
他走后,屋里静了下来。裴砚伏案核对数据,胃部隐隐作痛。他摸出药包,倒出几粒褐色药丸吞下,水杯搁回时发出轻微磕碰声。
沈晚棠察觉异样,抬眼看他。他额角渗着细汗,指节泛白,仍坚持在表格上标注重点。
夜深后,咳嗽声从隔壁传来。她披衣起身,推开门,见他坐在床沿,药包散落在地,手中还攥着一份未批完的资料。
她没说话,转身去厨房煮茶。桂语茶入壶,水沸三次,茶汤呈琥珀色。她端进屋,放在他手边。
“你若倒了,谁替我去谈?”她说。
他抬眼,灯光下她眉目清晰,眼底有倦意,却无退缩之意。他慢慢端起茶盏,一口饮尽。暖流顺喉而下,腹中寒意稍退。
次日清晨,两人整理好两份完整文件袋。一份为中文原件,另一份为英译摘要,附二维码链接原始档案。沈晚棠将手稿夹入其中一本硬壳笔记本内页,封面写着“流程与记忆”。
阿斑蹲在门槛上,目送他们出门。晨雾未散,石板路湿滑。裴砚拎着文件袋,步伐略显迟缓,但仍走在她外侧,替她挡开路边低垂的藤枝。
国际茶文化组织驻地位于老城区一栋灰石建筑内。铁门紧闭,铜环沉静。台阶两侧立着两盏石灯,尚未熄灭。
他们并肩走上台阶。沈晚棠伸手扶了扶肩上的布包,裴砚调整了一下手中的文件夹。他的指尖仍有些凉,但握得极稳。
大门未开,门缝里透出一点微弱的灯光。沈晚棠上前一步,抬手欲叩。
她的手指还未触及铜环,门内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