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志同道合(1 / 2)

沈知意走向登记处时,肩头那片桂花叶在灯光下微微颤动。她尚未察觉,一位穿靛蓝和服的女子已悄然靠近,指尖轻捏住叶片边缘。“这是你们家乡的信物吗?”对方用缓慢而清晰的中文问道,声音如茶汤滑过瓷壁。

沈知意回身,点头。

女子微笑,将叶子递还:“我在京都种过桂树,花落时也像一场雨。”

裴砚站在几步外,听见了这句话。他走近,从布包中取出陶炉与小壶,不发一言地蹲下生火。水未沸,他先摆出两只粗胎茶碗,一碗盛清水,一碗空置。然后从贴身口袋里取出一小撮“桂语茶”,茶叶蜷曲如初春嫩芽。

“我们不用品牌名称。”他说,“它只是一种茶,在祖屋桂花树下制成。”

他注水、闷泡、出汤,动作极简。第二道茶分入两碗,一碗推至日本女子面前,一碗留在原地。水汽升腾间,他没说产地、工艺或年份,只讲了一个清晨:老猫伏在案边,砚台微温,她写完一页手稿,天光正好照进窗棂。

“那一刻,”他说,“她不知道有人会读到这些字,就像我们不知道谁会喝到这杯茶。”

一名法国男子盯着碗中茶汤,忽然开口:“这不像喝茶,像听一个人慢慢说出心里的话。”

他起身,从背包里取出一只锡罐,倒出深褐色茶叶。“这是我家传的烟熏黑茶,”他说,“我祖父在阿尔卑斯山脚采的野茶,用松枝焙了三天。”他为自己冲了一杯,递给身旁人。那人抿了一口,咳嗽起来,却笑了。

茶香渐次弥漫。韩国青年打开竹盒,捧出一只粗陶碗;印度学者解开布巾,露出几片晒干的姜片与豆蔻;意大利女人则取出一枚银匙,轻轻敲击杯沿,发出清越声响。

“这是我们那边的习惯,”她解释,“喝茶前,先让声音洗净耳朵。”

众人围坐成圈,语言不通处便用手势比划。有人用手机翻译器艰难表达,有人干脆画图示意。沈知意看着他们传递茶具,忽然觉得昨日那些争执遥远得如同隔世。

一位戴眼镜的印度学者端起茶碗,问:“你们坚持手工制茶、拒绝量产,是否也是一种文化封闭?”

空气微滞。

沈知意没有回答。她打开布包,取出那本手稿。纸页空白,边缘纹路已闭合如初,触感光滑。她将一片昨夜新制的茶叶置于掌心——叶脉间浮现出细密曲线,似有若无,如笔迹游走。

“我写的每一个字,”她轻声说,“都会让明天的茶叶长出不同的纹路。”

她将茶叶传给下一人。日本女子接过,对着光看,忽然低呼。那纹路竟隐约勾勒出一行小字轮廓,虽不可辨,却分明是书写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