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梳齿间的弧度,确实藏着他对林晚棠独有的细心。
因为在木梳上雕刻木花时,他都习惯把指腹贴在木料上“听”——老木匠说,好木头是会呼吸的,纹路里藏着春夏秋冬的温度………。
那些日子里,工作室的石膏里混着奶香味,木屑堆里藏着孩子的玩具………
三岁时的顾念舟,总爱往模具架底下钻,他那小手掌总爱在未干的石膏板上印下了一串歪歪扭扭的印子。
顾砚山从不恼,反而蹲在地上,用指腹轻轻压匀那些模糊的边缘,笑着对林晚棠说:“你看看这纹路,比我雕的凤凰尾羽还生动。”
就连空气里都飘着三个人的温度——是林晚棠身上散发的栀子花香,是念念发间的奶香,是他掌心常年握着刻刀的、带着木头气息的暖。
有次他赶制一尊菩萨像,林晚棠带着儿子在旁边织毛衣,念念突然就要伸手,要去够他手里的刻刀。
顾砚山立刻把刀放下,抓过孩子的小手按在自己手背上:“这个不能碰哦,爸爸教你做个好玩的。”
他取来块软陶,让念念的小拳头攥着,自己则握着他的手腕,一起捏出个圆滚滚的小菩萨,眉眼间竟有几分像念念眯眼笑的模样。
那时的日子,温润得能沁出蜜来。
清晨他在院子里凿石头,林晚棠就坐在竹椅上择菜,三岁的念念光着脚在石板上跑,手里攥着块捡来的鹅卵石,奶声奶气喊:“爸爸,雕个小鸭子!”
他便放下锤子,把孩子架在肩头,用胡茬蹭得念念咯咯笑,然后真的拿那石头雕只歪头鸭,肚子下还刻着个“念”字。
有次林晚棠来送点心,正撞见父子俩趴在地上“工作”。
顾砚山用黏土捏了个小泥人,念念就抓着彩笔往泥人脸上画圈圈,说是给“爸爸泥人”画胡子。
她笑着要拍下来,顾砚山却突然拉过她的手,按在泥人旁边:“得把妈妈也加上。”
三双手的温度焐着黏土,慢慢捏出个歪歪扭扭的“全家福”,后来被顾砚山小心地翻成石膏像,摆在工作台最显眼的地方。
而变故发生在那年盛夏,国际海滩沙雕大赛的请柬寄到了。烫金的字印在米白的纸上,还夹着片贝壳标本。
顾砚山摩挲着贝壳的纹路,正想着独自前往,念念却抱着他的腿不放,小脸蛋贴在他膝盖上:“爸爸带念念去嘛,念念想看沙子变城堡,比咱们家石膏像还大的城堡!
林晚棠走过来,替儿子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指尖蹭过顾砚山的手背:“带他去吧。让他瞧瞧他爸爸的本事——不是只会跟石头、木头较劲的。”
她的指尖还带着刚洗完衣服的皂角香,暖烘烘的,像春日晒过的棉被。
顾砚山看着妻儿的笑脸,突然觉得那请柬上的贝壳都亮了起来。他弯腰抱起念念,让孩子的小手攥着那片贝壳:“好,咱们去雕个最大的城堡,让念念当国王。”
那时的他怎么也想不到,这片带着海腥味的贝壳,会成为日后午夜梦回时,扎在心头最尖的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