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可她错了(1 / 2)

片场的灯光骤然重新亮起,不是柔和的补光,是橙红色的聚光,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砸在剑炉道具上。

铸铁的炉身反射着跳跃的火光,明明是假的烈焰,却刺得人眼睛生疼,像有无数根细针在眼仁上碾过,逼出生理性的湿意,却又被心口的寒凉冻在眼眶里。

冷疏墨垂眸,死死盯着自己的手。

这是一双捧起过多座影后奖杯的手,举剧本时指尖稳得能夹住飘落的雪,握剑拍戏时能精准控制每一寸力道,连给粉丝签名时的笔锋都带着入木三分的冷劲儿。

可此刻,这双手空落落悬在身侧,却不受控地发抖,指尖的颤意从指节蔓延到手腕,像有电流在血管里窜,抖得她连握拳的力气都快没了。

她曾以为,重生是老天给她的救赎。

是对她前世迟钝、冷漠、亲手推开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人的惩罚,也是给她弥补遗憾的唯一机会。

她无数次在午夜梦回时,让止不住的泪水浸湿了枕巾,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重来一次,她要把所有的温柔都捧到谢折卿面前,要抓紧时间亲口告诉她“我喜欢你”,要让她知道,她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心动和付出。

可她忘了——

谢折卿的重生,不是带着期待来的,是带着那样惨烈的死亡才换来的。

甚至在重生后,还经受了比前世更严重的伤痛。

那伤里藏着濒死时的恐惧,藏着无数次付出被漠视的寒心,更藏着再也不敢相信“迟来的温柔”的绝望。

她用生命换来了一次重生的机会,却再也不敢赌这温柔是真心,还是另一场裹着糖衣的伤害。

冷疏墨的视线落在青石板上那滴暗红色的血珠上,是刚才她掌心掐破后滴下的,此刻已半干,像一朵凝固的花。

心口的疼又翻涌上来,比膝盖的刺痛更甚,她忍不住弯了弯腰,手撑在膝盖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滑,砸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与那点血渍遥遥相对,像极了她们前世今生的距离——明明那么近,却永远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她又想起了那本日记。

是谢折卿身亡后第二日,她疯了似的闯进对方曾经住过的房间。

房间里还留着淡淡的橙子香,是谢折卿非常喜欢的香水味道,书桌上的小型鱼缸里,鱼儿还在无忧无虑的游着,仿佛主人只是暂时出门。

她在枕头下翻到了那本烫金封面的日记,页脚已经被翻得有些卷边,显然被主人反复摩挲过。

她一页页地翻,从青涩的暗恋写到卑微的付出,从小心翼翼的期待写到心灰意冷的绝望。

最后一页的字迹有些潦草,墨水晕开了几点,像是写的时候眼泪掉在了纸上——

“今天看到她给组里刚来的新人递了杯热可可,冒着热气的。

她的指尖碰到杯子时,动作很轻,眼底竟然有一丝笑意……

原来她不是不会温柔,只是能让她温柔相待的对象,永远不会是我。

我不想再喜欢她了,真的太累了……”

那天,她跪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抱着那本日记哭了很久很久。

地板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骨头里,可她却觉得比不上心里的万分之一凉。

她一遍遍地想,如果时间能倒流,如果能有重来的机会,她一定要对谢折卿好,要把所有的温柔都给她。

一定要让她知道,她也可以是被温柔以待的人,要早点对她说“我喜欢你”。

那句被她藏在心底,直到谢折卿死在她面前都没能说出口的话。

可现在,真的拥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她却像个懦夫,连主动坦白的勇气都没有。

她怕惊扰了谢折卿,怕自己的靠近会再次伤害到她,更怕谢折卿知道真相后,连这仅有的、带着愧疚的相处都不愿给她。

所以她只能用“补偿”的方式,小心翼翼地靠近。

她坐着轮椅坚持去谢折卿病房陪护,笨拙地给谢折卿喂粥,粥洒在自己身上也不恼;

她记得谢折卿喜欢吃软软的食物,便让小圆提前准备好温软的吃食;

她知道谢折卿拍淋雨戏会犯鼻炎,便提前让小圆备上姜茶和暖宝宝……

她以为,这样一点点的温柔,总有一天可以让谢折卿明白自己的心意。

她以为,只要她坚持,总有一天能让谢折卿相信,她对她的喜欢是真实的。

可她错了。

错得离谱。

因为她没有主动坦白自己是带着记忆的重生者这件事,她的小心翼翼,在谢折卿眼里,不过是带着赎罪感的补偿。

她的温柔,不过是良心不安的伪装。

刚才谢折卿眼底的绝望,像一把锋利的刀,把她所有的希冀都劈得粉碎。

她好像把人越推越远,推到了连伸手都够不到的地方。

“咳……”

冷疏墨忍不住低咳了一声,喉咙里的干涩感又涌了上来,像有沙砾在摩擦。

片场的喧嚣又慢慢回笼,道具组搬动剑炉的“轰隆”声,场务扯着嗓子喊“各部门准备”的声音,还有白叙雯和副导演讨论剧本的声音,都变得清晰起来,却像一把把钝刀,在她心上反复切割。

她抬头望向临时休息室的方向,那扇紧闭的门,像一道无法跨越的屏障,隔绝了她所有的念想。

临时休息室里,“砰”的一声响,门板被谢折卿狠狠关上,震得墙壁上的化妆镜都微微发颤。

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顺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

瓷砖的寒意透过戏服渗进来,冻得她打了个寒噤,却远不及心里的寒凉。

手机还紧紧握在手里,屏幕亮着,搬家公司回复的“没问题,晚上七点到”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着她的眼睛。

她盯着那行字,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屏幕,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照出眼底未干的湿意。

她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却没有再哭出声,只有压抑的、隐忍的抽泣声,在安静的休息室里来回回荡。

泪水浸湿了戏服的布料,带来一阵冰凉的湿意,像极了前世她坐在沙发上,看着摆在茶几上的那碗汤,等了整整一夜,最后不仅汤凉透,自己的心也被凉透的那种冷。

她想起了重生后,第一次在片场见到冷疏墨的样子。

那天冷疏墨与她一起吊着威亚,距离仅有一臂之遥。

她来不及多想,便开始投入到拍摄工作中去。

那时的冷疏墨在半空中翻转,身姿飒爽,穿着欧冶霜的戏服,墨色的衣袂在空中翻飞,眼神冷冽如冰,像极了前世那个高高在上、不可接近的冰山影后。

可当拍摄暂停,她与谢折卿对视的那一瞬间,冷疏墨眼底闪过的一丝不自然,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在谢折卿心里漾起了圈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