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的横梁上积着一层薄灰,被穿堂风卷起的碎屑在光柱里浮沉。
张吒的目光落在神秘老者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老者的唇瓣干裂如老树皮,每一次呼吸都微弱得像风中残烛,胸腔起伏间,衣料下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隐约透出黑红色的血迹——
那是血魔殿独门阴毒功法留下的伤痕,寻常丹药根本无法压制毒素蔓延。
他缓缓转头,看向倚在墙角的队友们:汤惠萍正用布条紧勒着自己的左臂,那里被血魔殿的爪牙划开一道口子,鲜血已经浸透了三层布条,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将军拄着那柄断了半截的长枪,铠甲上的裂痕里还嵌着干涸的血垢,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木屋里格外清晰;
万兽老人靠在药箱旁,指尖还沾着草药的汁液,显然刚才为老者处理伤口时耗尽了心神,此刻眼皮沉重得几乎要耷拉下来。
空气里弥漫着草药的苦涩、血腥的铁锈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
张吒攥了攥手心,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若是再找不到能压制阴毒的灵草,神秘老者撑不过一个时辰,而他们这群人,经过连日的追杀,早已是强弩之末,一旦血魔殿的追兵再次寻来,连反抗的力气都未必有。
“我出去找草药。”
张吒的声音打破了木屋的沉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伸手按住腰间的长剑,剑鞘上的云纹在光线下泛着冷光,“之前在山林外围勘察时,我见过几株‘凝露草’,那草叶上凝结的晨露能暂时压制阴毒,根茎磨碎外敷,还能止血生肌。
你们在这儿守着,把木屋的门窗都堵严实,无论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都不要开门。”
“不行!”汤惠萍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发颤,“外面全是血魔殿的巡逻队,还有山林里的凶兽,你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要去也是我们一起去,至少能有个照应!”
将军也跟着点头,挣扎着想要站直身体:“张吒,你留在这里照看老者,我去。我这身铠甲虽然破了,但好歹能挡些攻击,找草药的事,我也略懂一些。”
“不必争了。”张吒摆了摆手,弯腰捡起地上的一个藤编背篓,往里面塞了一把火折子和一小袋干粮。
“你们的伤势比我重,留在这里才能守住老者。我速度快,灵力还剩六成,遇到危险能及时脱身。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他不等众人再劝阻,伸手推开了木屋的木门。
一股冰冷潮湿的风瞬间涌了进来,夹杂着森林深处特有的腐叶气息,吹得屋内的油灯猛地一晃,火苗险些熄灭。
张吒回头看了众人一眼,目光扫过他们担忧的脸庞,最终定格在神秘老者身上,然后毅然转身,踏入了那片被浓雾笼罩的森林。
木门在他身后“吱呀”一声合上,张吒深吸一口气,将体内的灵力缓缓运转到四肢百骸。
森林里的雾气比他预想中更浓,白茫茫的一片,能见度不足三丈,脚下的落叶厚得能没过脚踝,每一步踩下去,都发出“沙沙”的轻响,在寂静的山林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放缓脚步,脚尖点在落叶层较薄的地方,尽量减少声响。眼睛像鹰隼般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耳朵仔细捕捉着任何异常的动静——
树枝折断的脆响、野兽的低吼,甚至是风吹过树叶的不同频率,都可能是危险的信号。
浓雾中,高大的古树如同沉默的巨人,枝桠扭曲交错,在雾气里勾勒出狰狞的轮廓,像是随时会扑下来的怪兽。
张吒握紧了剑柄,指腹摩挲着剑鞘上的纹路,那是他少年时亲手刻下的,此刻却成了唯一的慰藉。
突然,右侧的灌木丛里传来一阵“簌簌”的响动,不是风吹动树叶的声音,而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快速移动,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轻盈感。
张吒的身体瞬间绷紧,脚步猛地顿住,全身的肌肉都进入了戒备状态,右手按在剑柄上,随时准备拔剑。
他缓缓侧身,目光锁定那片晃动的灌木丛。雾气似乎更浓了些,将里面的身影模糊成一团黑影。
就在这时,一道矫健的黑色身影猛地从灌木丛中窜出,带着一股腥风扑向张吒——那是一只成年的黑豹,体长足有一丈,皮毛油亮如墨,在雾气里几乎要与阴影融为一体,唯有那双眼睛,闪烁着幽绿的寒光,像两盏鬼火,死死地盯着张吒的喉咙。
黑豹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到了张吒面前,锋利的爪子带着破空声抓向他的脖颈。
张吒瞳孔骤缩,身体下意识地向左侧一闪,同时左手猛地向前一推,一股灵力化作无形的屏障,堪堪挡住了黑豹的爪子。
黑豹的爪子落在屏障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它显然没想到眼前的人类竟有如此反应,动作微微一顿。
张吒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右手猛地抽出长剑,“锵”的一声,剑刃出鞘,一道寒光在浓雾中闪过。
他手腕翻转,长剑带着凌厉的风声砍向黑豹的侧身——那里是黑豹的软肋,没有厚重的皮毛保护。
黑豹反应极快,感受到身后的杀意,身体猛地向右侧一扭,堪堪避开了这一剑。剑刃擦着它的皮毛划过,带起几缕黑色的毛絮。
黑豹吃了一惊,显然没料到这个人类的动作如此迅捷,它落地后立刻转身,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幽绿的眼睛里充满了警惕和愤怒。
一人一豹在浓雾中对峙着,张吒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他知道,黑豹是山林里最狡猾的掠食者之一,耐力极强,且擅长突袭,若是拖下去,对自己不利。
他必须速战速决,否则一旦引来血魔殿的人,后果不堪设想。
张吒缓缓吸气,将体内的灵力缓缓注入长剑。剑刃上渐渐泛起一层淡淡的白光,那是灵力附着在兵器上的迹象,每一次挥舞,都会带出更强的杀伤力。
黑豹似乎感受到了剑上的威胁,身体微微压低,四肢肌肉紧绷,做好了再次扑击的准备。
突然,黑豹动了。它后腿猛地蹬地,身体像一支黑色的箭般再次扑向张吒。
这一次,它没有直接攻击喉咙,而是虚晃一招,爪子先向张吒的胸口抓去,待张吒侧身躲避时,突然调转方向,张开血盆大口,咬向他的手腕——
它似乎看穿了张吒的依仗,想要先废掉他握剑的手。
张吒心中冷笑,早已料到黑豹会有此一招。
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半步,身体微微下沉,避开黑豹的利齿,同时手腕猛地一翻,长剑带着灵力的白光,狠狠地砍向黑豹的前腿。这一剑又快又准,角度刁钻至极。
“噗嗤”一声,剑刃精准地砍中了黑豹的左前腿。
黑豹发出一声凄厉的怒吼,鲜血瞬间从伤口处喷涌而出,溅落在落叶上,染红了一片。它踉跄着后退几步,左前腿不敢着地,显然伤势不轻。
张吒没有乘胜追击,他知道黑豹受伤后会变得更加疯狂,而且他的目的是找草药,不是与野兽死斗。他握着长剑,警惕地看着黑豹,缓缓后退了几步,给了它一个逃跑的机会。
黑豹死死地盯着张吒,喉咙里的咆哮声渐渐低了下去,幽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甘,但更多的是忌惮。
它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攻击的优势,再斗下去,未必能讨到好处。
最终,它低吼一声,转身一瘸一拐地钻进了浓雾深处,很快就消失在了灌木丛中,只留下地上一滩还在冒着热气的血迹。
张吒看着黑豹消失的方向,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一些。
他收起长剑,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物,还好,刚才的缠斗中没有受伤。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继续向森林深处走去——
凝露草生长在潮湿的山涧附近,需要沿着溪流向上走,那里雾气更重,也更危险,但他没有退路。
脚下的落叶越来越湿,空气中的腐叶味渐渐被一股淡淡的水汽取代。
张吒知道,离溪流不远了。他加快了脚步,果然,走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耳边传来了潺潺的流水声。
他拨开面前的灌木丛,一条清澈的小溪出现在眼前,溪水在石头间流淌,发出悦耳的声响,雾气在水面上氤氲,像是一层薄纱。
张吒沿着溪岸行走,目光在溪边的岩石和草丛中仔细搜索。
凝露草的叶子呈碧绿色,边缘有细小的锯齿,最特别的是,每天清晨,草叶上会凝结一层晶莹的露珠,即使到了中午,露珠也不会完全蒸发,反而会变得更加浓稠,这也是它名字的由来。
他蹲下身,手指轻轻拨开溪边的杂草。
这里的泥土湿润松软,长满了各种不知名的野草,想要在其中找到几株凝露草,并非易事。
张吒耐心地一株株辨认着,指尖划过冰凉的草叶,每一次触摸都带着期待。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渐渐升高,雾气稍微散去了一些,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
张吒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后背的衣服也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身上。
他已经沿着溪岸走了将近一里路,却连凝露草的影子都没看到,心中不由得有些焦急——再找不到,神秘老者恐怕真的撑不住了。
就在他准备换个地方搜索时,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一块巨大的岩石下方,有几株碧绿色的草叶在风中轻轻摇曳。
他心中一动,快步走了过去,拨开岩石旁的藤蔓,只见岩石下方的阴影里,生长着三株凝露草!
那草叶比他记忆中还要翠绿,叶片上果然凝结着一层晶莹的露珠,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凑近了闻,还能闻到一股清甜的气息。
张吒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他小心翼翼地从背篓里拿出一把小铲子——
那是万兽老人给他的,专门用来挖掘草药的根茎——然后蹲下身,轻轻拨开凝露草周围的泥土。
他的动作格外轻柔,生怕损伤了草的根茎。凝露草的根茎呈淡黄色,须根细密,只有完整挖出根茎,才能发挥最大的药效。张吒一点一点地将泥土挖开,汗水滴落在泥土里,晕开一小片湿痕。
就在他即将把第三株凝露草挖出来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突然从身后传来,伴随着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
张吒的身体猛地一僵,心中暗叫不好——这脚步声沉重而整齐,显然不是山林里的野兽,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他迅速将挖好的三株凝露草塞进背篓,用落叶盖好,然后猛地站起身,握紧了腰间的长剑。
转身望去,只见雾气中走出一队身着黑袍的人,大约有七八人,每个人的黑袍上都绣着一个血色的骷髅头——那是血魔殿的标志!
为首的是一个面容冷峻的男子,身材高大,腰间挎着一把黑色的长刀,刀鞘上刻着诡异的符文,在光线下泛着不祥的黑光。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地盯着张吒,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哼,可算找到你了。张吒,对吧?我们追了你三天三夜,没想到你竟然躲到这深山老林里来了。今天,我看你往哪跑!”
张吒的心跳骤然加快,但表面上却依旧镇定。他缓缓后退一步,将背篓护在身后——
里面的凝露草是救老者的唯一希望,绝不能被他们毁掉。他将长剑横在胸前,剑刃上再次泛起淡淡的白光,灵力在体内快速运转,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就凭你们几个,也想拦我?”
张吒的声音冷冽,带着一丝不屑。
他知道,这群人虽然看起来气势汹汹,但从他们的步伐和气息来看,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灵王境中期,比之前遇到的血魔殿高手要弱一些。
只要他速战速决,未必没有突围的可能。
为首的黑袍男子冷笑一声,挥手道:“废话少说!上!把他活捉回去,殿主有赏!”
话音刚落,身后的七个黑袍人立刻一拥而上,手中的武器五花八门,有长刀、短斧,还有的握着铁链,显然是配合默契的小队。
他们呈扇形包围过来,武器挥舞着,带着凌厉的风声,向张吒攻去。
张吒不退反进,身体猛地向前一跃,避开了左侧一人的长刀,同时长剑横扫,带着灵力的剑气直逼右侧那人的咽喉。
右侧的黑袍人没想到张吒如此勇猛,慌忙举起短斧格挡。“当”的一声脆响,短斧被剑气震得脱手飞出,黑袍人手臂发麻,脸色骤变。
张吒趁势追击,手腕翻转,长剑直刺黑袍人的胸口。
那人躲闪不及,被剑刃刺穿了肩胛骨,发出一声惨叫,鲜血喷涌而出。张吒抽出长剑,反手一挑,将另一把砍来的长刀挑飞,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
然而,血魔殿的巡逻小队显然不是吃素的。他们虽然修为不算顶尖,但配合却极为默契。
一人受伤后,其余六人立刻调整阵型,两人在前牵制,三人从两侧迂回,还有一人在后方用暗器骚扰。张吒既要应对正面的攻击,又要防备两侧的偷袭和后方的暗器,渐渐感到有些吃力。
他的脚步在溪岸边的岩石上快速移动,尽量避开敌人的围攻。
剑刃与敌人的武器不断碰撞,火花在雾气中四溅,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山谷间回荡。
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但他不敢眨眼,生怕错过任何一个攻击的破绽。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破空声。张吒心中警铃大作,猛地侧身,一道黑色的暗器擦着他的肩膀飞过,钉在了旁边的树干上——
那是一枚淬了毒的飞针,针尖泛着幽蓝的光,显然剧毒无比。
他刚避开飞针,左侧又有一把长刀砍来,速度极快,他来不及完全躲开,只能用长剑勉强格挡。
“嗤啦”一声,长刀的刀刃还是划破了他的衣袖,在他的左臂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袖,疼痛顺着手臂蔓延开来,让他的手臂微微有些发麻。
张吒咬了咬牙,强忍着疼痛,将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长剑。
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被耗死。必须找到一个突破口,尽快脱身。
他的目光在敌人的阵型中快速扫过,最终落在了那个在后方发射暗器的黑袍人身上——那人是小队的弱点,只要解决了他,突围的机会就大了许多。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将灵力运转到极致,身体周围泛起一层淡淡的白光。
他大喝一声,长剑猛地向前一挥,一道巨大的剑气直逼前方的两个黑袍人。
两人慌忙举武器格挡,却被剑气震得连连后退,阵型瞬间出现了一个缺口。
张吒抓住这个机会,身体像一道闪电般穿过缺口,直扑后方的暗器手。
那暗器手没想到张吒会突然冲过来,脸色骤变,慌忙想要再次发射暗器。但张吒的速度太快了,眨眼间就到了他面前,长剑一挥,便斩断了他的手腕。
“啊!”暗器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鲜血从断腕处喷涌而出。
张吒没有停留,一脚将他踹飞,然后转身想要突围。然而,就在这时,其余的黑袍人已经反应过来,再次将他包围。
为首的冷峻男子冷笑一声,手中的黑色长刀猛地劈出一道黑色的刀气,直逼张吒的后背。
张吒感受到身后的杀意,想要躲闪,却发现身体因为刚才的爆发而有些迟滞。他心中暗叫不好,难道今天真的要栽在这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灵力波动,那波动之强,甚至让周围的雾气都剧烈地翻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