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汽车引擎声和脚步声。邵明珠警惕地抬头望去,只见院门被推开,政委赵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他的警卫员。
邵明珠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迎了上去,立正敬礼,声音洪亮:“政委!您怎么来了?!”
赵刚穿着一身整洁的军装,没戴帽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他打量了一下修缮一新的院落,目光中流露出赞赏,对邵明珠笑道:“我来看看咱们邵参谋安的新家啊!嗬!这院子,收拾得真不错!青砖灰瓦,规规整整,挺气派的嘛!”他半开玩笑地拍了拍邵明珠的肩膀,“你小子,现在可是咱们x军头一个住上这么讲究房子的干部了!挺好!这下组织上可省心了,不用再为给你和小刘同志分婚房发愁了!”
邵明珠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侧身引路:“政委,您快请进!”他回头朝院里喊道:“福伯!念念!咱政委来了!”
福伯和刘念闻声赶紧走了过来。
邵明珠郑重地向福伯介绍:“福伯,这位就是我常跟您提起的,我们军的赵刚政委!也是我的老首长!当年我从家里跑出去,到了太行山,就是分到了独立团,给赵政委当了整整八年的警卫员!没有政委的培养,就没有我的今天!”
赵刚没等邵明珠介绍完,就已经抢先一步上前。他先是郑重地立正,向福伯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这个举动,让福伯和在场的所有人都微微一愣——一位高级军官,向一位平民老者敬礼,这在这个等级观念尚未完全消除的年代,是极其罕见和令人动容的。
敬礼之后,赵刚迅速放下手,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尊重,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福伯那双布满岁月痕迹和老茧的手,微微躬身,语气诚恳而亲切:
“福伯,您好!我是赵刚!早就听明珠念叨您老人家了!说您是邵家的擎天柱,对他恩重如山!今天总算见到您老了!”
福伯被赵刚这一连串充满敬意的举动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但心里却瞬间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流!他活了这么大年纪,见过太多官老爷,哪个不是趾高气扬?何曾见过如此位高权重、却如此谦和有礼、尊重老人的“大官”?
他激动得嘴唇都有些哆嗦,连忙回握住赵刚的手,连声说道:“哎呀呀!不敢当!不敢当!赵政委!您太客气了!老朽……老朽就是个下人,当不起您这么大的礼啊!”
赵刚用力摇了摇福伯的手,真诚地说:“福伯,您这话可就见外了!在明珠心里,您就是他的亲人,是他的长辈!那也就是我赵刚的长辈!我们共产党、解放军,不讲旧社会那一套,只讲情义!您对明珠、对邵家的恩情,我们都记着呢!”
这时,赵刚的警卫员将手里提着的几个纸包递了过来。赵刚接过来,转交给邵明珠,对福伯说:“福伯,第一次登门,也没准备什么好东西。这是一点茶叶,还有几块料子,给您和明珠、念念做身新衣裳,不成敬意,您千万别嫌弃。”
福伯看着那些礼物,更是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一个劲地说:“赵政委……您这……您这真是太破费了!这怎么好意思……”
趁着邵明珠和刘念接过礼物的功夫,福伯仔细地端详着眼前的赵刚。只见赵刚身材挺拔,面容清癯,眼神明亮而温和,言谈举止间既有军人的干练,又透着一股儒雅沉稳的书卷气,完全没有一般武夫的粗豪。福伯是见过世面的人,在邵家迎来送往,也见过不少前清的遗老遗少、民国的官员,此刻他看着赵刚,越看越觉得欣赏,忍不住由衷地赞叹道:
“赵政委!老朽活了快一辈子,像您这样的人物,真是少见!您这一身的气度,既有将军的威严,又有文人的风骨!真乃是……是儒将风采啊!这要是放在前清那会儿,就您这般人物,怎么着也得是个八旗都统的料!不不不,八旗都统都比不上您这气派!”
福伯用他所能想到的最高的赞誉来表达内心的敬佩。
赵刚被福伯这带着浓厚旧时代色彩的夸奖逗乐了,他爽朗地大笑起来,摆摆手说:“福伯您可太抬举我了!我呀,就是个普通的政治工作干部,带兵打仗,做思想工作,都是为人民服务!可比不了古代的什么都统将军!”
“当得起!绝对当得起!”福伯坚持道,眼神里充满了对赵刚的喜爱和信任,“明珠能在您手下当兵,是他的福气!有您这样的首长教导他、提拔他,我们老爷夫人在天有灵,也能瞑目了!”
赵刚笑着摇摇头,转而关心起房子的情况,和福伯拉起了家常。他看着院子里崭新的手风琴,又看看一旁温婉秀丽的刘念,对福伯说:“福伯,您看明珠和念念,多好的一对!等他们成了家,您老就等着享清福吧!到时候,这院子里琴声悠扬,儿孙绕膝,那才叫天伦之乐!”
福伯听着赵刚的描述,脸上笑开了花,连连点头:“托您的福!托您的福!赵政委,您要是不嫌弃,以后常来家里坐坐!我给您沏最好的茉莉双熏!”
“好!一定常来叨扰!”赵刚愉快地答应着。
阳光下,一代儒将和一位忠厚老仆,相谈甚欢。古老的院落里,充满了跨越时代的理解与温情。福伯从赵刚身上,真切地看到了这支军队、这个新政权与以往任何时代统治者的本质不同,心中对新生活的期盼,变得更加具体而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