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比那还来劲!”老刘的声音透着一股子邪性的得意,“看见没?就后头那条死胡同,最里面那家……”
“嘶……‘老刀客栈’?”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嘘——!小声点!”老刘急忙制止,“就是那儿!最近可红火了!听说‘鲜货’不断,那味儿……啧啧,飘得老远,香得邪乎!去那儿‘进补’过的,回来都说精神头足,手气都旺!刀疤脸那家伙,最近可是赚得盆满钵满!”
“‘鲜货’?啥鲜货?羊肉?狗肉?”有人好奇地问。
“嘿嘿,那刀疤脸路子野着呢,谁知道是啥肉?反正……不是地上跑的,就是天上飞的呗!管他呢,吃进肚子里的就是好肉!听说效果顶呱呱!”老刘的声音带着一种市侩的贪婪和麻木不仁。
“这么玄乎?那……贵不贵?”
“废话!好东西能便宜?不过嘛……”老刘的声音更低,几乎成了气音,“听说……要是自己带点‘特别材料’过去,能抵不少钱呢……比如……嘿嘿,那些没人要的‘小东西’?皮毛还能单卖……”
蓝梦听得浑身发冷,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鲜货?进补?自己带“小东西”?皮毛单卖?所有的线索都像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在她心头,指向那个隐藏在死胡同最深处的“老刀客栈”!
她悄悄退开,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胸前的白水晶传来一阵急促的、带着强烈不安和厌恶的波动,猫灵那虚弱的意念带着从未有过的冰冷愤怒:“喵嗷……!(是那里!笼子!铁锈!还有……好多……好多‘同伴’的……绝望!)”
蓝梦咬紧牙关,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绕开废品站,凭着直觉和猫灵越来越强烈的感知指引,朝着废品站后方那条更加阴暗狭窄、仿佛被城市遗忘的死胡同走去。
胡同里没有路灯,只有两侧高耸破败的楼房窗户里透出的零星微光,勉强勾勒出脚下坑洼积水的路径。越往里走,空气越显污浊,那股若有若无的腥臊气味也越发浓重起来,混杂着一丝……令人作呕的、类似屠宰场的血腥甜腻。
终于,在死胡同的最深处,一栋孤零零的、两层高的老旧砖房出现在眼前。
房子看起来比周围的建筑更加破败,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像是凝固的污血。没有招牌,只有两扇紧闭的、刷着斑驳黑漆的木门。门楣上方,悬挂着一盏光线极其昏暗、蒙着厚厚油污的白炽灯泡,在夜风中轻轻摇晃,投下扭曲晃动的光影。
而最让蓝梦瞳孔骤缩、浑身血液几乎瞬间冻结的是——
就在那盏昏黄摇曳的灯泡下方,门楣正中央的位置!
一把形状怪异的刀,无声无息地悬吊在那里!
那不是菜刀,也不是砍刀。它更像是一把特制的、带着残忍弧度的剥皮尖刀!刀身狭长,泛着一种冷硬、毫无温度的金属幽光,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锋利。刀柄是粗糙的木头,缠绕着早已被污垢浸透的暗色布条。这把刀,就那样静静地、垂直地倒悬着,刀尖直指下方每一个靠近门口的人!像是一把悬在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死亡铡刀!
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浓烈血腥和不祥气息的阴风,仿佛从门缝里钻出,无声地拂过蓝梦的皮肤,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她胸前的白水晶吊坠猛地变得冰冷刺骨,里面那团小小的绿色光雾剧烈地颤抖起来,传递出强烈的恐惧和愤怒!
“喵……呜……!(就是它!那把刀……沾满了……血……和……哀嚎!)”猫灵的声音带着灵魂深处的战栗。
蓝梦强忍着拔腿就跑的冲动,她的目光死死盯住那扇紧闭的黑漆木门。门缝底下,似乎隐隐透出一点微弱的、摇曳的暖黄色光晕,还有……极其压抑的、混杂着痛苦呜咽和绝望悲鸣的动物声音!虽然隔着门板极其微弱,但在她那被强化的“动物专线”耳朵里,却如同来自地狱的合唱,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喵……(救救我……好痛……)”
“呜……(妈妈……妈妈你在哪……)”
“汪……!(放我出去!你们这些魔鬼!)”
“嗷……(杀了我吧……求求你们……)”
无数绝望的哀鸣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蓝梦淹没。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一丝铁锈般的血腥味。她必须进去!必须亲眼看看这“老刀客栈”里,到底藏着怎样的人间地狱!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腾的胃液和狂跳的心脏,伸手,用力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如同通往地狱入口的黑漆木门。
“吱嘎——”
令人牙酸的木轴摩擦声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
门内,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更加浓烈、几乎令人窒息的混合气味:浓重的血腥味、动物皮毛的膻臊、排泄物的恶臭、廉价香料试图掩盖却徒劳无功的刺鼻香气……还有一股深沉的、如同铁锈和绝望凝结的冰冷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蓝梦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这根本不是什么客栈大堂!更像是一个血腥污秽的屠宰作坊和囚笼地狱的结合体!
昏黄摇曳的灯泡(和门外那盏一样蒙着厚厚的油污)勉强照亮了不大的空间。墙壁是脏污的暗黄色,挂满了各种油腻腻、看不出原色的工具:铁钩、绳索、木棒、铁钳……地面是粗糙的水泥地,积着厚厚一层黑红色的、黏腻的污垢,踩上去有种令人作呕的粘滞感。角落里堆着几个巨大的、散发着恶臭的塑料桶,里面黑乎乎一片。
而最触目惊心的,是占据了大半个空间的、层层叠叠的铁笼!
大小不一、锈迹斑斑的铁笼子,像积木一样堆叠起来,一直快要顶到低矮的天花板。每一个笼子里都塞满了瑟瑟发抖、眼神惊恐绝望的动物!大多是猫,各种花色,瘦骨嶙峋,皮毛脏污打结,也有几只体型不大的土狗。它们挤在一起,连转身的空间都没有,空气中充斥着它们压抑的、带着浓重恐惧的喘息和呜咽。许多猫狗身上都带着伤,有的眼睛红肿,有的皮毛脱落露出带血的皮肉,有的腿明显不自然地弯曲着。
蓝梦的目光扫过,那些无声的哀鸣瞬间在她“专线”耳朵里炸开,汇成一片绝望的海洋:
“喵呜……(饿……好冷……)”
“汪……(妈妈……我好怕……)”
“嗷……(那个人又来了……又要抓谁出去……)”
“嘶……(别碰我!滚开!)”
在靠近门口的一个笼子角落里,蓝梦的视线猛地定格。一只瘦得只剩骨架的玳瑁母猫,正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护着身下两只刚出生不久、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像小老鼠一样蠕动着的猫崽!母猫的脊背弓得极高,呲着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嘶吼,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却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濒临崩溃的恐惧和绝望。它的肚子……明显还鼓胀着,显然还有未出生的幼崽!
“喵……(孩子……我的孩子……谁来……救救我们……)”母猫绝望的意念如同针,狠狠刺进蓝梦的心脏。
就在这时,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如同冰珠砸在玉盘上,突兀地打破了这片绝望的呜咽。
声音来自屋子最里面,一个用厚重油腻木板搭成的简易柜台。
柜台后面,坐着一个男人。
他身形异常魁梧壮硕,像一尊用花岗岩粗糙堆砌出来的雕像。穿着一件看不出原色的油腻背心,裸露在外的两条胳膊肌肉虬结,布满了青黑色的狰狞纹身和几道扭曲的旧疤痕。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脸上那道疤——从左额角一直斜劈到右下颌,像一条狰狞的蜈蚣趴在脸上,使得他整张脸都显得凶狠而扭曲。一双三角眼,眼白浑浊发黄,此刻正半眯着,像毒蛇一样打量着推门而入的蓝梦,带着审视、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发出脆响的,是他手中正在拨弄的东西。
那不是算盘。
当蓝梦看清他手指拨弄的“珠子”时,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猛地冲上喉头,胃部剧烈痉挛!
那所谓的“算盘”框架,是用粗糙发黑的骨头(像是某种大型动物的腿骨)粗略打磨拼接成的。而穿在骨杆上、被他粗壮手指拨弄得噼啪作响的“珠子”……赫然是一颗颗风干、缩小、呈现出深褐色、表面布满诡异褶皱的……猫眼珠子!
每一颗干瘪的眼珠,都凝固着临死前那一刻的极致痛苦和恐惧,空洞地望着前方!随着刀疤脸手指的拨弄,那些凝固着无尽怨毒和绝望的猫眼珠子,在昏暗摇曳的灯光下,反射着冰冷油腻的光泽!
“噼啪…噼啪…”拨弄干枯猫眼珠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倒计时,敲打在每一个活着的生灵心头。
刀疤脸停下了拨弄“算盘”的手指,抬起那双浑浊的三角眼,嘴角咧开一个极其瘆人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露出满口黄黑交错的牙齿,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生锈的铁皮:
“生客?稀罕。想吃点啥‘鲜’的?还是……有‘货’要出?”他的目光像冰冷的蛇信,在蓝梦身上扫视,尤其在看到她还算整洁干净的衣着时,贪婪之色一闪而过。
蓝梦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恐惧、愤怒、恶心……种种情绪在她胸腔里疯狂翻涌冲撞!她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用剧痛强迫自己保持最后一丝冷静。她不能慌!不能露怯!否则别说救猫,她自己都可能走不出这扇门!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带上一点刻意的好奇和紧张,目光却不受控制地飘向角落里那只护崽的玳瑁母猫:“呃……老板,我……我路过,听人说您这儿……有特别的‘鲜货’?味道……很香?”
刀疤脸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嘿嘿低笑两声,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自得:“那是!整个城南,就数我老刀这儿的货最‘鲜’,最‘补’!”他用粗壮的手指随意地指向旁边一个冒着热气的大铁桶,“喏,刚出锅的‘龙虎斗’,大补元气!要不要来一碗尝尝鲜?包你吃了还想吃!”
铁桶里翻滚着浑浊油腻、泛着诡异暗红色的汤水,汤面上漂浮着几块看不出形状、带着可疑毛茬的肉块和几根细小的、扭曲的骨头。一股浓郁的、混合着香料和浓重腥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蓝梦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吐出来。她强行压下恶心,脸上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那个……太补了,我怕虚不受补。我就是……就是好奇,想看看活……呃,‘鲜货’?长长见识。”
刀疤脸脸上的横肉抖动了一下,三角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但瞥见蓝梦手腕上那块看起来还值点钱的电子表(蓝梦出门特意戴上的旧表),贪婪压过了不耐烦。他粗声粗气地哼了一声:“行吧!看你是生客,破个例!”他用下巴朝那一堆铁笼子努了努,“自己看!相中哪个,指给老子看!按斤两算钱!皮毛好的另算!”
蓝梦如蒙大赦,赶紧转身,假装好奇地走向那堆散发着绝望气息的铁笼。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破膛而出。目光焦急地在笼子间搜寻,最终再次锁定在角落那只护崽的玳瑁母猫身上。
她走到那个笼子前,蹲下身,假装仔细打量。
笼子里的玳瑁母猫感受到陌生人的靠近,护崽的本能让它瞬间炸毛,弓起的脊背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更加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嘶吼,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绝望几乎要溢出来。
蓝梦的心揪紧了。她伸出手指,隔着冰冷的铁笼栅栏,小心翼翼地、尽量释放出善意,指向那只母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老板……这只……玳瑁色的,肚子还这么大……怎么卖?”
刀疤脸懒洋洋地靠在油腻的柜台后面,眼皮都没抬,粗声报了个价:“母的带崽?肉老,不值钱。算你便宜点,按肉称,皮毛也一般,凑合剥了能做个手套。给三百五,连它肚子里那窝小崽子一起拿走!”
三百五!
蓝梦的心猛地一沉。她出来得急,身上只带了不到五百块的现金!这是她接下来半个月的饭钱!可看着母猫那绝望的眼神,感受着它身下小猫崽微弱的蠕动,还有它那鼓胀的、孕育着新生命的肚子……
“喵……(不要……不要抓我妈妈……)”一个极其微弱、如同蚊蚋般的意念,从母猫身下传出,是那只稍微强壮一点的小猫崽发出的。
蓝梦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渗出血丝。她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回柜台前,动作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她从外套内袋里掏出所有的钱——几张皱巴巴的红色钞票和一些零散的绿色、棕色纸币,一股脑地拍在油腻的柜台上!
啪!
清脆的响声在压抑的空间里格外突兀。连拨弄猫眼算盘的刀疤脸都动作一顿,抬起浑浊的三角眼,有些意外地看着柜台上那堆明显超出三百五的钱。
蓝梦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紧张而有些发颤,却异常清晰:“老板!这只猫!我买了!钱……都给你!不用找了!但是……”她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盯着刀疤脸,“我买它……不是下锅!是买它活命!现在!立刻!把它给我!”
她的话音刚落,整个“客栈”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笼子里此起彼伏的呜咽声似乎都小了下去,无数双或惊恐、或麻木、或绝望的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柜台前这个瘦弱却爆发出惊人气势的女孩身上。
刀疤脸脸上的横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那张布满蜈蚣疤痕的脸瞬间变得极其狰狞!他浑浊的三角眼猛地瞪圆,里面爆射出难以置信的怒火和一种被严重冒犯的凶光!
“你他妈耍老子?!”他猛地一拍柜台!那用干枯猫眼珠串成的恐怖“算盘”被震得哗啦作响!干瘪的眼珠疯狂跳动,仿佛无数冤魂在无声尖啸!“在老子的地盘!买老子的‘鲜货’!不下锅?!你他妈当这里是宠物收容所吗?!找死!!”
他巨大的身躯带着一股腥风猛地站起,如同被激怒的棕熊,一只蒲扇般的大手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朝着蓝梦纤细的脖子抓来!那手上沾满了洗不掉的污垢和暗红色的血渍,指甲缝里黑黢黢一片!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蓝梦瞳孔骤缩!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让她想后退,但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太快了!根本躲不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喵嗷——!!!”
一声凄厉尖锐、仿佛能刺穿灵魂的猫啸,毫无预兆地在她胸前炸响!那不是物理的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咆哮!
一直安静待在白水晶里、虚弱得只剩一点光雾的猫灵,在这一刻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力量!
只见蓝梦胸前那枚白水晶吊坠,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如同正午骄阳般的白金色光芒!光芒如同实质,瞬间驱散了柜台周围的污秽和昏暗!
在那璀璨到极致的光芒中心,一道极其凝练、带着无匹锋锐和决绝杀意的白金色光箭,如同撕裂黑暗的雷霆,快得超越了时间的感知,带着焚烧一切的愤怒和守护的意志,悍然射出!它的目标,不是刀疤脸,而是——
门楣上,那把倒悬的、散发着浓烈血腥和不祥气息的剥皮尖刀!
嗤——!
一声轻响,如同热刀切过凝固的油脂。
那柄不知沾染了多少生灵鲜血、凝聚了无尽怨念的剥皮尖刀,在白金光箭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从冰冷的刀尖开始,瞬间寸寸瓦解、崩碎!化作无数细小的、闪烁着诡异黑红色泽的金属碎屑,如同被阳光灼烧殆尽的黑暗尘埃,纷纷扬扬,飘散在污浊的空气中!
刀疤脸抓向蓝梦的大手猛地僵在半空!他那张狰狞的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惊愕、难以置信,以及一丝……源自灵魂深处的、对那纯白光芒的恐惧!他浑浊的三角眼死死盯着那崩碎的剥皮刀,如同见了鬼!
与此同时——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从柜台后方传来!
刀疤脸猛地回头!
只见在他身后那个简陋的、同样油腻的供桌上,一尊只有巴掌大小、造型古怪、通体漆黑、面目模糊不清的邪神小雕像,眉心处,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细长的缝隙!
一缕极其微弱的、带着污浊暗金色的烟雾,如同受伤的毒蛇,从裂缝中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
一个冰冷、怨毒、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嘶哑声音,直接在刀疤脸和蓝梦的脑海中同时响起,充满了痛苦和难以置信的狂怒:
“功德……钱……”
“……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