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冷的光,自药臼中升腾而起,带着一丝诡异的甜香。
林墨的动作精准而稳定,仿佛不是在制毒,而是在雕琢一件绝世的艺术品。
她的眼神专注,额上已沁出细密的汗珠,这小小的药臼中,浓缩了药王谷数代人对“傀心引”的破解之法。
“好了。”林墨直起身,将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倒入一个瓷瓶中,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此物,我命名为‘逆心散’。它能短暂模拟‘傀心引’发作时的心神共鸣,但效用完全相反,并非操控,而是植入一段由我们设定的虚假记忆,譬如一场噩梦。”
她将瓷瓶递给苏烬宁,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娘娘,此药霸道无比,乃是强行撕裂服用者神识的一道口子。常人一生,只能承受一次。若再次使用,其心智必将彻底崩毁,沦为真正的疯癫之人。”
苏烬宁接过冰凉的瓷瓶,指尖的温度仿佛都被吸走。
她望着瓶中那足以搅动乾坤的粉末,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一次,就够了。”
她要的,从来不是控制。她要的,是彻底的摧毁。
“我不需要他们成为我的傀儡,”她的声音在幽暗的丹房中回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只需要他们,在最关键的时候,听见我想让他们听的声音。”
辰时,天光大亮。
一则消息如惊雷般在朝野炸开:皇后娘娘操劳过度,旧疾复发,于紫宸宫称病辍朝。
太医署会诊后,首席太医亲口宣布:“皇后娘马忧思伤脾,心力交瘁,需隔绝外务,静养三日,不宜见客。”
一时间,宫内宫外人心惶惶。
有人担忧,有人窃喜,更多的则是观望。
然而,就在这片迷雾之中,另一道命令已由苏烬宁的心腹悄然传出。
禁军正统领何将军亲自带队,以“疏通漕运,检修城防”为名,在平日里守卫森严的西城门,打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
与此同时,一道“懿旨”传遍了京城各大坊市:皇后娘娘虽身染微恙,仍心系万民。
凡近日受惊扰、夜不能寐者,皆可前往城西静心禅院,凭身份文牒领取“安神汤”一碗,以安神魂。
此令一出,昨日那些被“娘娘显灵”吓得魂不附体的信徒,以及被恐慌情绪波及的百姓,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蜂拥着朝静心禅院而去。
他们不知道,那所谓的“安神汤”,不过是寻常的草药汤剂。
而真正起作用的,是林墨早已命人混入汤中的、微不可查的“逆心散”。
饮下此汤的人,不会立刻有任何反应。
但在接下来整整七日之内,每至深夜,他们都会在梦中见到同一个场景——那位被他们奉若神明、远在漠北的白发师尊,正用一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瞪着他们,无声地斥责。
巳时,静心禅院。
恐慌已经从信徒蔓延到了僧侣本身。
禅院主持看着院中排队领汤、却满脸质疑与恐惧的信徒,心急如焚。
短短一夜,师尊在信徒心中的神圣地位,竟已摇摇欲坠!
“师尊庇佑何在?”“为何我们虔诚祷告,换来的却是厉鬼缠身?”
质疑声此起彼伏,如同一把把尖刀,刺向禅院的根基。
后院一间偏僻的禅房内,一名负责管理典籍的执事僧满头大汗,他偷偷取出了被视作最高机密的《血引册》。
这本册子记录了组织所有“可唤醒者”的名单,但全用密文写成,无人能解。
然而,这名执事曾偶然听闻,破解的关键,藏于一本名为《地脉志》的古籍之中。
他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将两本书对照查阅,竟真的让他破译了一角!
当他看清册上那几个名字时,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册中,一个代号为“烬火”的目标人物,其真实身份一栏,赫然写着三个字:苏烬宁!
而在她名字的下方,另一个代号为“蛰龙”的人物,对应的竟是当今太上皇——萧景珩!
他们……他们竟是组织最高级别的“唤醒”目标!
这名执事惊骇欲绝,他意识到这不再是简单的信仰危机,而是关乎整个组织存亡的惊天秘密!
他抓起册子,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外,想要立刻上报。
然而,他刚冲到院中,迎面便撞上了一个面带微笑的小沙弥。
那小沙弥手中端着一碗刚熬好的热茶,彬彬有礼地递上:“师兄辛苦,喝口茶润润喉吧。”
执事僧哪里有心情喝茶,刚要推开,却见小沙弥的笑容里,透出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