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卢旺达的土褐色则在调色板边缘犹豫地徘徊,仿佛内部也存在分裂。
索菲亚惊恐地看到,在混乱的厮杀中,那管源自父亲关联批次的蓝色颜料,自动挤出了一些,在调色板上划下了一道清晰的、冰冷的蓝色界线,如同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一道“三八线”。
线的这边,是集中营囚犯、南京平民等受害者阵营的颜料在混战;
线的那边,纳粹士兵、以及一些隐约像是日本旧军服形象的颜料单位在集结。
那道蓝线散发着绝对的权威,任何一方的颜料单位试图越过,都会瞬间“融化”,失去形态,还原为原始的颜料滴。
这道蓝线,与契约、与死神的力量同源。
它不是在平息暴动,它是在规范暴动,将混乱的痛苦纳入一个有序的、可供观察和利用的框架内。
“不!停下!”索菲亚尖叫着,试图用画刀去搅乱那场厮杀,去抹除那道冰冷的蓝线。
但她的干预如同捅了马蜂窝。
厮杀的微型军队仿佛找到了共同的敌人,它们瞬间停止内斗,所有的——
无论是囚犯、士兵、平民还是阴影,都化作色彩斑斓的、充满恶意的粘稠触手,沿着画刀向上攀爬,试图缠绕她的手臂。
无数细微的、充满怨恨与痛苦的意念,如同针尖般刺入她的皮肤:
“背叛者!”
“旁观者!”
“利用者!”
它们将她也视作了敌人,视作了死神秩序的一部分。
就在这时,她一直紧握在左手的、那把沾满蓝蝶鳞粉的刮刀,再次爆发出强烈的幽蓝光芒。
蓝光如同净化波,扫过调色板和她的手臂。
那些攀附上来的颜料触手发出无声的尖啸,瞬间瓦解,滴落回调色板。
板上正在进行的微型战争也骤然停止,所有颜料单位都僵在原地,仿佛被冻结。
就连那道冰冷的蓝色“三八线”,在蓝蝶鳞粉的光芒下,也显得不再那么绝对,边缘开始模糊、波动。
然而,蓝蝶鳞粉的力量似乎也激怒了某种更深层的东西。
整个调色板上的所有颜料,不分阵营,同时沸腾、汽化,升腾起一股五彩斑斓的、散发着极致痛苦情绪的迷雾,猛地扑向索菲亚的口鼻。
她吸入了一口,瞬间,无数混乱的、属于不同个体的死亡记忆碎片在她脑中爆炸。
毒气室的窒息、江水的冰冷、砍刀的剧痛、辐射的灼烧……
各种极致的痛苦感觉交织在一起,几乎将她的意识撕碎。
她踉跄后退,撞在墙上,大口喘息,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调色板上,所有的颜料都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那场疯狂的暴动从未发生。
但它们彼此之间不再混合,界限分明,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真实战役后,各自占据着阵地,弥漫着硝烟散尽后的死寂与对立。
索菲亚滑坐在地,精神与肉体都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与创伤。
她看着那片狼藉的调色板,明白了。
这些骨灰颜料,不仅仅是历史的记录,它们本身就是未被安息的、充满怨念的能量体。
死神的美学建立在它们的痛苦之上。
而她的任何轻举妄动,无论是试图“修改”还是像刚才那样挑衅,都可能引爆这个火药桶,甚至引火烧身。
蓝蝶鳞粉所蕴含的力量虽然强大,但也仅仅只能起到暂时压制的作用而已,并不能从根本上化解那源自于历史深处、根深蒂固的仇恨与痛苦。
这种仇恨和痛苦就像一颗毒瘤,深深地扎根在人们的心中,无论怎样努力都难以彻底根除。
重构绞刑架?
她连调和调色盘上的战争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