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长鸣,打破了手术室里令人窒息的寂静。
那不是普通的警报声,而是持续不断的尖啸,像是机器在哀鸣。
杰克猛地抬头,视线扫过一排监控屏幕,心脏瞬间沉到了谷底。
所有屏幕都变成了1940年代老电视的黑白雪花屏,细碎的黑白噪点在屏幕上跳动。
而屏幕中央,那只钴蓝色的蝴蝶图案正在逐渐解体。
蓝黑色的像素点像活物一样重新排列组合,慢慢形成一行扭曲的德文哥特体文字:
SchrzistdasSiegelderErnerung.
(痛苦是记忆的印章)
“德语?”
艾玛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指着显示屏,手指抖得厉害。
“这台机器根本不支持文字显示功能……系统里连德语包都没装过,连厂家技术员都不会调德语界面!”
杰克死死盯着那行文字,后颈的汗毛突然全部竖了起来。
这句话,杰克太熟悉了。
祖父的日记本里,这句话至少出现过二十次。
那个参加过二战的老军医,晚年总是在酒后对着壁炉喃喃自语,手里攥着一本磨破封皮的战地手册。
说有些记忆会像印章一样,刻在骨头里,永远不会消失。
“医生!”
露西突然尖叫起来。
杰克猛地转头,只见手术台上的躯体突然以一个违背人体工学的角度弓起。
胸腔像被充气的气球一样急剧膨胀,肋骨的轮廓在皮肤下清晰可见,仿佛下一秒就要撑破皮肤。
敞开的腹腔里,那些蓝黑色的液体瞬间沸腾起来,冒着细小的气泡,溅在无菌手术单上,留下一个个冒烟的灼痕。
那温度高得惊人,手术单上的棉纤维瞬间卷曲、发黑,散发出烧焦的糊味。
“他的体温……”
露西的声音断断续续,她手里的体温计已经超出了量程,红色的汞柱顶在最高刻度上。
“超过42摄氏度了,可我们还没开始加温毯……”
“医生,还有更奇怪的。”
麻醉师马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
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手指在键盘上慌乱地敲击着,屏幕上的参数却毫无变化。
“他的血氧饱和度在上升,从60%一路涨到85%了,可……可丙泊酚的输液管早就脱落了!”
杰克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输液架,果然,连接静脉的输液管不知何时已经从针头接口处脱落。
透明的药液正顺着管壁往下滴,在地面积了一小滩。
按照医学常识,失去麻醉药物维持的患者早就该苏醒,甚至因为疼痛引发剧烈躁动。
可眼前的人却异常平静,只有胸腔在诡异地起伏。
更荒谬的是监护仪,血氧数值还在攀升。
绿色的数字跳到90%时,杰克突然注意到心电波形仍是一条平直的直线。
“他的心脏已经停跳三分钟了。”
马克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伸手去摸患者的颈动脉,手指刚碰到皮肤就猛地缩了回来,像是被烫伤了一样。
“皮肤烫得吓人,根本不是体温过高的热,是……是像被火烤过的那种灼痛!”
就在这时,本该处于临床死亡状态的患者,右手突然以手腕骨折的角度向后弯折。
那角度扭曲得可怕,杰克甚至听见了骨骼错位的“咔嚓”声。
他枯瘦的手指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猛地抓住了杰克的手腕。
那力道大得惊人,指甲几乎嵌进杰克的皮肤里。
杰克能感觉到他掌心传来的灼热,还有一种奇怪的黏腻感,像是沾了什么液体。
“镇静剂!10毫克咪达唑仑,快!”
杰克用力挣脱,手腕上留下几道深红色的指痕,那痕迹里似乎还沾着点蓝黑色的东西,像是从他皮肤里渗出来的。
艾玛手忙脚乱地递来注射器,杰克抢过注射器,对准患者的颈部静脉扎了进去。
推药的瞬间,杰克无意间看向他的眼睛。
他的瞳孔本该因为麻醉和缺氧而散大,此刻却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瞳孔里映出的不是手术室的无影灯,而是一排摇曳的煤油灯。
昏黄的灯光在黑暗里明明灭灭,灯影下似乎能看见白色的帐篷轮廓,还有挂在帐篷杆上的红十字标志。
那场景像极了祖父相册里那张战地医院的老照片。